本以为柳玄冥会一掌把我拍开,结果……
他突然别扭地伸出了小拇指,蛮不情愿地胡乱勾了我一下:“幼稚……”
“本仙答应你的事,岂会食言?”
我的指尖软软的,带着清凉的酥麻之意。
“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我喜欢跟你一起做幼稚的事。”
我笑嘻嘻地将脸凑近,一双眼睛闪着星光,笑得像朵花儿一样。
柳玄冥眼珠都瞪直了,眼底顿时暖意,很快便故作镇定地别过脸去:“行了,在外人面前,收敛一点!”
是啊,我们还在别人家里。
看到杨欣母子重逢,我不由得想到自己,伤怀了一把。
等我们回过神时,杨欣母子俩已经缓过劲来,正相互问候对方。
“妈,您的病好了?”
老太太点了点头:“妈早就不疼了……这些年妈哪也不去,就在这等着你回来……”
“我等啊等,等啊等,等了一年又一年,他们说你不会回来了,但妈不相信……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如果我走了,你就找不到家了……”
杨欣刚止住的眼泪,又唰的一下流了下来。
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在等待他,那就是他的妈妈!
我看着老人家的脸色和说话的语气,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像个大活人。
而且周围都变成了废墟,怎么就还有一户人家独门独栋的留在这?
房子里面没有电灯,点的是蜡烛,而蜡烛下面……没有人影!!!
所以,她是……是鬼!
我惊悚地回过头,想要从柳玄冥的眼神中得到答案:“柳大仙,她是不是……”
鬼字尚在嘴边,他便点了点头:“没错,她已经死了。”
这句话不止我听见了,杨欣也刚好听到,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妈,你已经……”
老太太含泪点头:“听到你出事,没多久我也不行了,这些年,妈的骨灰一直在这里,我哪也不去,就等着你回来,还好,我的儿终于回来了!”
她抱着杨欣死死不肯松手,杨欣扑通一声跪下:“妈,是我对不起你,没有好好尽孝,还让你活活病死……”
“生老病死那是我的命数,不关你的事,如果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拼了命的去喝酒拉单,也不会那么年轻就……”
他们俩一边说着,身上的怨气正逐渐消散,最后,身上的气场都变成了透明的颜色,甚至笼罩着一层薄薄的光晕。
见时机成熟,柳玄冥开口道:“杨欣,你的心愿已了,带上你的母亲,好好去地府报到吧!”
杨欣感激地点了点头,规规矩矩地朝我们跪下磕头:“两位的大恩大德,我杨欣没齿难忘,下辈子我当牛做马,都会报答二位的恩情。”
说完后,我就感觉脚底下的地面颤了颤,一股十分阴凉的风从脚底窜了起来,传出一阵类似于幽冥而来的声音。
“杨欣,李秀芬,还不速速跟我下来……”声音雄厚如钟,十分威严。
杨欣和他母亲跟我们拜别,又感谢了我们一番,这才转身离去。
他们刚一消失,面前的房子也一同消失了,这哪有什么独门独户的房子?也没有什么灯光,周围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前一秒我们还在客厅的院子里,后一秒就身处乱石堆里。
刚才那栋老房子……消失了!
“是人的执念。”柳玄冥朝我科普道。
“人死之后,当心中的执念足够巨大,就能影响周围的环境,幻化出一个幻境,亦或是结界。”
杨欣的母亲太过思念儿子,于是在废墟里幻化了他们的家,等着儿子回来。
“好在,她终于母子团聚,也算是幸运的。”我感慨,同时对杨道长的恨意到达了顶点!
“这个杨道长害人不浅!就算他知道徐道长的下落又如何?我觉得我们不该继续纵容他了。”我义愤填膺。
这些年,这个姓杨的不知道害了多少人!
之前的事就不提了,就杨欣的事,因为他的胡乱操作,害得杨欣母子分离了那么多年。
柳玄冥咬了咬后槽牙:“我知道,但暂时还不能动他。”
“为什么啊?”我真的很不理解,为什么不能动他?
他是有什么免死金牌吗?
柳玄冥没有告诉我,但他的反应告诉我,他对这个杨道长同样恨之入骨,却不得不暂时忍耐。
难道真的仅仅是因为徐道长的缘故吗?
回去的路上,我一路都闷闷的。
杨欣母子投胎转世,我应该高兴才是,可一想到那个神棍,想到我还不能动他,我就气得牙痒痒。
就这样郁闷了好几天,直到我收到了钟大师的消息,他说:“我钟大师要回来了,强势回归……”
钟灵要回来的消息,在我的世界里放响了一记烟火。
这些天他几乎失联,我只知道他一直都在师门里,在武当山清理门户,也不知道战况如何。
但根据整件事的走向,应该是没多大的问题。
可既然没事,他为什么一直都不跟我联系呢?
我赶紧问他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忙什么去了,忙得一通电话,一个微信都发不了。
钟大师在电话那头嘿嘿一笑:“表意思啊!我闭关了,手机在山洞里没网。”
闭关?
钟灵提起这件事可神气了:“说来也是因祸得福啊,我为了清理那个杂碎,受了重伤,为了救我,我师父把看家本领的内功和丹药全都给我了……”
我去!还有这样的操作,果然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话不多说,我马上要登机了,等我回来,咱一起吃火锅,喝啤酒!”
我听到他那边确实有广播的声音,正想问要不要去机场接机,他就火急火燎地挂断了电话。
而我也没闲着,第一时间就在樊爷的会所订了一个包厢,请樊爷、安琪、梁师兄和唐半仙好好地吃一顿,给钟大师接风洗尘。
上次工地的事,多亏了樊爷他们,虽然他们一起演戏骗了我,跟柳玄冥闹翻了,但冤家宜解不宜结,该感谢人家的,我也不能欠着,该说开的事,咱也别拧着。
毕竟榕城的玄学圈子那么小,我不说倚仗别人,但也别得罪同行啊!
再说了,那个富二代也是看在安琪的面子上,才没有找人动我。
不然,就我一个乡下来的小神婆,早就被他们给弄死了!
接到我的电话,安琪倒也没推脱,干脆地答应了我,不过她声明,她可不是因为什么柳玄冥,而是单纯给我和钟大师面子。
这姐们总是嘴硬心软,算起来,我们之间也算不打不相识。
从她一开始上门来找茬,然后到梁师兄出事来求我出手,而后又帮了我,还跟柳玄冥演戏骗我,这是一波几折。
梁师兄那边也是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他一开始仗义帮我,到后来他利用我,不顾我死活,又到我救下他,原本的恩人变成了仇人,确实让我很唏嘘。
但不管怎样,经历了生死之后,我突然对很多事情都看淡了。
特别像我们这样的人,有今天没明日,谁也不知明天会遇见什么妖魔鬼怪,指不定学艺不精,就这样一命呜呼了。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件事,想征询樊爷和大家的意见。
那就是——杨道长的事!
虽然他杀不得,但我也不能这么放纵他害人,总得想个办法治一治他,最好是“断”了他的左膀右臂,让他再也无法去祸害别人。
准备好了一切,给钟大师发了条消息,然后打车前往了兰亭会所。
我是第一个赶到的,让他们准备好了瓜子花生、糖果和果盘,还有一些精致的点心。
大概等了十几分钟,安琪和梁恒就手挽手出现。
我们寒暄了一下,我给他们倒了茶,大家就这样安静地喝着茶,大眼瞪小眼,还是安琪率先打破了僵局。
“既然今天是小乔妹子的一番心意,那我就开门见山了,过去的事情,我们双方都各有对错,但不管怎样,相逢就是缘,不管是正缘还是孽缘,总之,过去的事咱就一笔勾销了,好吗?”
梁恒点头如筛糠:“我觉得行!”
这两口子就跟唱双簧似的,我还真是哭笑不得,不过,我今天请他们前来,本就是想和解的意思。
“那过去的对错咱就不说了,大家重新认识一下,以茶代酒,喝一杯吧!”我举起了茶杯。
安琪的红唇灿烂一笑,静心绘制的美甲,优雅地抬起了酒杯:“干杯!”
梁师兄附和着也举杯:“小乔妹子,我为我之前的自私,向你道歉,真的对不起!”
我看着梁恒那真诚的脸庞,原本我是不打算原谅他的,但现在看来,我或许留在榕城的时间也不多了,不,应该说……我跟他们见面的机会不多了。
我打定主意,等我完成地府的任务,换回我的父母,再陪柳玄冥去取回他很重要的东西,办完这一切,我就回来安心念书,完成学业后回离家近的地方去工作,好好陪伴父母。
毕竟,我也不可能一辈子都做神婆啊!
而他们,终究会成为我生命中可有可无的人,但关键时刻,也很有可能是能对我施以援手的贵人。
真没想到,我们几个就这样一笑泯恩仇了。
这时我看了一眼门外:“对了,唐半仙怎么没跟你们一起来?”
安琪说:“他那副病怏怏的模样,出门上个厕所都难,更别说出来应酬了,他说你的心意他心领了,他身体不便,就不来凑热闹了。”
一提起唐半仙,我就想到他那张惨白到几乎透明的脸庞,想到他那孱弱的模样。
他的血确实很厉害,但他看着就很贫血……
“好吧,那他好好休息,改天我们再登门拜访。”
我们正说着话,这时,樊爷推门而入。
几天不见,樊爷的精神头似乎变好了许多,这个精神矍铄的小老头,整天乐呵呵的,也不知道在乐什么。
“你们几位都到了……”
我们赶紧站起来,请樊爷坐上主座的位置。
服务员很有眼力劲地过来倒茶,送上温热的丝绸方巾给他擦手。
樊爷看我们和气的模样,也很是欣慰。
“你们几个小娃娃啊,要团结,别总是闹矛盾,其实很多事情,都看开点,除了生死,人生没什么大事,我甚至觉得,生死都不算什么大事……”
梁恒连连说是,在樊爷面前又道了一次歉。
“对了,小钟呢?”樊爷关切的问道。
我正打算说钟大师可能还在飞机上,就看见房门被人推开,一个穿着斑驳的夹克,头发全是灰的男人,风尘仆仆地拎包走来:“樊爷,我搁门口就听到您念叨我了,是不是很想我啊……”
他大摇大摆,嘚瑟地张开双臂,一身酸臭味地朝樊爷扑了上去,樊爷的笑容一敛,直接翻起了白眼,差点没被他身上的气味给熏晕。
这味道……属实是有点糟糕!
就好像用脚丫子做的酸菜,被人扔进了下水道里,就他这一身的味儿,也不知道怎么上飞机的,别人不会投诉吗?
樊爷嫌弃地抬起拐杖,朝他身上无情地一挥:“滚滚滚,有多远滚多远。”
钟大师嬉皮笑脸,用他脸上长出的胡茬子使劲地蹭着樊爷,差点没把人给自闭。
我笑着说钟大师别皮了,樊爷年纪大了,受不了他这么“热情”。
钟灵说道:“怕啥,樊爷不会嗝儿屁的,我看樊爷这面相,肯定得活到120岁。”
一句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气氛也轻松不少。
直到这时,钟灵才肯放过樊爷,坐在我边上的位置。
刚才进来时,他脚步太快,我还没来得及仔细看,这会儿我定睛一瞧,都快认不出身旁这人是钟大师了。
他的头发长长了,上面全是灰,脸颊肉眼可见地凹陷了下去,人中和下巴的位置也长出了一些细碎的胡子。
再加上他身上这件几乎快要磨破的衣服,手里拎着个编织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外面要饭的。
我上下打量着钟大师,他咋打扮得那么磕碜呢?
这是去清理门户了,还是去清理垃圾场了?
“钟大师,这就是你的强势归来?”我忍不住吐槽。
见我和大家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他,他无所谓地端起桌上的热茶,咕噜咕噜灌下了一大口:“渴死我了,各位别急,容我慢慢道来……”
钟灵一边喝着茶,一边跟我们诉说着,他这段时间回武当山之后的事,那叫一个惊险和曲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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