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跑出去很远了。
宝鹊望着那背影,渐渐将手里的一包药拿了出来。
她的指尖都在微微颤抖了。
她拿到了!
她老早就觉得安陵容有问题了,什么积食,瞧着分明就像是有了别的什么毛病,偏偏杏儿这几个人防她防得紧。
现在,机会来了。
只要她把药带回去给皇后查验,那么她心中的猜测或许就能够得到证实,到那时,她大功一件,还需要整天看宝娟脸色做事!?
宝鹊只感觉自己一颗心砰砰乱跳,她左顾右盼,趁着四周没人的时候,悄悄打开了这一包药。
她伸手,抓了一小把里面的药,作势就要揣进她的怀里。
就在这时。
原本应该待在屋子里的安陵容,却如鬼魅一般的出现在了宝鹊的身后,伸手拍了拍她。
“宝鹊。”
淡淡的两个字,令得宝鹊浑身一抖,整个人直接就跳了起来,刚拿到手的药物也一下子脱了手,撒了一地。
“你在做什么?”
安陵容看着眼前之人这般心虚,眯了眯眼睛,从她的手里,将那一包打开了一点点的药包,拿到了自己手里。
“这是什么?”
安陵容继续问着。
这时,宝鹊才似回过神来,忙不迭解释道:“是杏儿姐姐内急,让我帮她给小主煎药。对了,这是小主的药!”
“奴婢瞧着水要烧开了,正准备帮小主煎药呢!”
“哦,是吗?”
安陵容微微一笑,令身侧站着的菊青去掀开药盖子,那里头装着的水毫无波澜,哪儿是要开了的样子?
“……”
宝鹊顿时睁大了眼睛。
她刚刚,她刚刚来的时候,分明是瞧见杏儿手里拿着蒲扇,一直在扇风的呀!
怎么……
怎么底下竟然没点上火么!?
也是在这个时候。
“内急”如厕的杏儿回来了,她手里抱着一包药,看着坐在炉子边上的宝鹊就大吃一惊。
“宝鹊,你在这儿做什么?你手里拿着的又是什么?”
宝鹊彻底傻了。
安陵容面容一肃,将手里没收的药包递给菊青,吩咐道:“去太医院,让温大人过来看看吧。”
“宝鹊。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想说的吗?”
“奴婢……”
宝鹊不停辩解。
可她与杏儿却是各执一词。
杏儿盯着宝鹊,满脸都是质疑与不相信,道:“小主煎药的事情,一直都是奴婢在做,从来不会假手于人的。”
“这件事,延禧宫上上下下都是知道的,怎会相信你扯的这个谎?”
杏儿觉得好笑,将手里拿着的药包攥得更紧了,又道:“更何况,小主的药还在我这儿呢,谁知道你打算煎什么药给小主喝!”
“小主!”
宝鹊百口莫辩。
而安陵容也是一副“偏听偏信”的模样,再不理会宝鹊了,只是吩咐人过来,先将宝鹊锁起来再说。
半刻钟后,温实初到了。
不仅仅是他,皇上也来了。
“皇上?”
安陵容有些意外,这阵子,自从时疫爆发以后,宫里宫外都是乱糟糟的,皇上忙于应付,都有近一个月不曾进后宫了。
他连有孕在身的富察贵人都没工夫多去看看,这会儿却来了她这里。
“皇上怎么忽然过来了?”
安陵容还是露出了惊喜的神色,迎了皇上进屋坐下。
“朕本来想召温实初来问问,救治时疫之事可有无什么进展,一听你这儿似乎是出了事情,顺道就过来看看。”
皇上语气还算温和,瞧着安陵容近来有些憔悴的面庞,便问道:“听说你最近一直不舒服,还是不曾好么?”
安陵容看了看温实初,又看着跪伏在地上的宝鹊,想起了那日宝华殿里皇后那张看似关切,实则充满算计的一张脸,忽然眼眶就是一红。
“皇上。”
她将自己所有的软弱表露了出来,令得皇上颇有些吃惊,旋即令屋内的人都先退了出去。
安陵容一贯坚强不服输。
甚至会为了一口气,与人打架。
皇上一直都知道安陵容是有些气性的,但也难免会想,她能唱出那样温婉动人的曲子,若再是个柔情似水的性子该是怎么样。
此刻。
安陵容的模样,完全贴合了皇上的想象。
他的心软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
眼看着屋子里没人,安陵容心中一横,打着提前做好预备的打算,告知了皇上她有喜了的消息。
“是在半月前发现的。”
她眼里满是担忧和惶恐,道:“本来是喜事,可年节上臣妾才被人冲撞,喜脉确认后,又遇上时疫。”
“臣妾心里不安,一直不敢告诉旁人。谁知……”
“谁知今日在延禧宫里,竟然出现了有人想要害臣妾的事情。”
她说了宝鹊的事儿,又啜泣道:“臣妾一直小心翼翼,不过是想护着与皇上的孩子罢了。”
“但竟然,是如此的艰难。”
没有一个男人会眼睁睁看着一个憧憬他,仰望他,想要依靠他的女子,遇上这样艰难的事情。
哪怕不那么喜欢她,他心里的骄傲却也会因为她的举动而得到巨大的满足。
“岂有此理!”
皇上果然动怒了。
他先是柔声安抚了安陵容好一阵子,又叫了温实初进来,仔细问过了安陵容的胎像,直到确定安陵容胎像很好后,这才放心不少。
“你也是。”
皇上看着安陵容,看似责怪,语气却是关怀的,他道:“这样大的事情,都不早些告诉朕。”
“朕都不能得空多来看看你。”
……
告诉了恐怕也是不能多来的。
安陵容早已是心知肚明,面上却还是表露出大度的模样来,说道:“朝政繁忙,臣妾也不愿意让皇上烦忧。”
“而且,臣妾知道,自己只是微末之身,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与恩宠已是受到许多非议,也不愿再因有孕之事平添麻烦了。”
她不过县令之女。
富察贵人出身大族,又有孕在身,有她在前头顶着就够了,安陵容可不想抢了这份风头。
更何况……
皇后与年妃对她的警惕,一直都在那儿。
她以这种出身坐上贵人的位置,还与甄嬛、沈眉庄一样有了封号,要是再生子,岂不是要封嫔,一跃成为一宫主位?
只怕宫里不知会有多少人不愿意看到安陵容飞上枝头。
她怕!
她重活一世是不假,那也不是三头六臂呀!
皇上略一思量,倒也明白安陵容的担忧了。
“只是,你有喜之事,也不好一直瞒着,渐渐月份大了,旁人迟早是能够看得出来的。”
皇上这般说,又见安陵容垂首的模样,到底心中不忍。
他记得的。
雨中,明明她自己就像是一朵随时会被风雨吹落得到处飘零的一朵小花,却还是站出来将伞给了他。
那是击中他心的一刹。
“罢了。”
皇上摆摆手,近日本来烦心事就多了,现在也懒得再想,只好道:“你心里有数就是。”
“这阵子风波不断,你想再等等也好。”
“朕会让温实初好好为你安胎的,缺了什么,你私下告诉朕就是。”
“臣妾多谢皇上。”
安陵容终于是展颜一笑,皇上那儿也叫苏培盛去处置了宝鹊,就说是盗窃安陵容的东西,恰巧被逮住了。
又逢皇上在场,生了气,直接让杖毙了。
于是乎,安陵容预备着让杏儿塞给宝鹊的那一份有问题的药材都没来得及有机会发挥作用,宝鹊就此被料理了。
当晚。
月黑风高之际,宝鹊被苏培盛的人带去慎刑司,杖毙后,丢出了宫里。
皇后知道消息的时候,已是夜半了。
四下寂静无声,剪秋听福常在提及,匆匆禀报给了她。
皇后眼神怔怔,听完消息以后很久,才是垂头扶着脑袋,对着剪秋道:“剪秋,本宫的头好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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