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语出惊人。
她顿了顿,缓缓道:“去过年氏宫中多次,那味道格外独特,宫里人只说那香是因为皇上宠爱年氏,独独赏赐的。”
“后来细细分辨,我才发现,里头有着分量不轻的麝香。想来当年,年氏小产后再没能怀上孩子,便是因为这个了。”
“她总是那样嚣张,屡屡对着她,我却只觉得她可怜。”
年氏那样想要一个孩子。
不为别的,只因想要个和自己心爱之人的血脉结晶,却因为她的出身,被皇上忌惮,被皇上算计得,失去了所有。
“……”
沈眉庄与甄嬛互望一眼,她们自然是相信安陵容所说的这些的,起先是惊讶和震惊,随即心中五味杂陈,都沉默了。
半晌。
还是沈眉庄先冷笑了一声,嘲讽道:“我早知他是个绝情的人,想到他对年氏,或许也没有多少感情。”
“没想到——呵,此人凉薄,真真是叫人觉得恶心。”
甄嬛深吸了一口气。
她表情复杂,眼中带着痛意,看向安陵容,问道:“这件事,年氏她一直都不知道吗?”
“是。”
安陵容颔首,道:“她不知。而且,我猜当年端妃给她的那一碗红花汤使她小产,多半也是替皇上背了黑锅而已。”
安陵容想了想,又觉得这话不妥,补充提醒道:“自然,皇上只是一句吩咐。这宫里……皇后是懂得药理的。”
甄嬛瞪大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
“皇后!”
十月里。
天气渐寒时,宫里迎来了一位新人。
铲除年羹尧、敦亲王之乱的功臣之家的后裔,瓜尔佳文鸢,她乃功臣之女,出身亦是不差,一入宫,就被册封了贵人,还以“祺”字为封号,便是祺贵人了。
这是个雪后天晴的日子。
景仁宫中,嫔妃们给皇后请安,过不多时,祺贵人到了。
“臣妾祺贵人瓜尔佳氏,见过皇后娘娘。”
她笑吟吟对着皇后行了一个大礼,起身时,安陵容看见了她唇角浅浅的梨涡。
“祺贵人愚蠢,可实在美丽。”
她又想起皇后对祺贵人的评价了。
“免礼。”
皇后笑容端庄,又令剪秋亲自过去将祺贵人给扶了起来,道:“祺贵人,你先坐下吧。”
“是。”
祺贵人含笑应了,正巧座次在安陵容的下首,她向来是个“活泼”的性子,便和安陵容搭起了话来。
“娘娘便是柔嫔娘娘吧?嫔妾还在宫外的时候,就听说过娘娘的名字呢!一手好琴出神入化,膝下的公主更是玉雪可爱,极得皇上喜欢呢。”
祺贵人捡了好听的话来吹捧安陵容,含笑继续道:“今日一见,果然觉得柔嫔娘娘十分亲切呢。”
……
安陵容耐着性子听祺贵人说完,唇角的笑容,已经僵硬到快要绷不住了。
这话太耳熟了。
似乎是祺贵人从前对皇后还是甄嬛说过的吧?
祺贵人与她那时候都是皇后跟前的人,明里暗里较劲儿呢,祺贵人可给她使了不少的绊子。
她的喉咙——
“是么?”
安陵容语气淡淡,只道:“只是我平日里好静,倒不像祺贵人你如此妙语连珠的,恐怕并不能说得上太多话呢。”
!?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祺贵人显然没想到安陵容淡淡的一席话,竟是在表达,她有些聒噪,并不想和她来往呢!
一时之间祺贵人脸上的笑容也有些绷不住了,到底是城府不够深,只能干笑两声,掩饰尴尬了。
皇后在上首,絮絮叨叨说了好些,约莫也就是眼下多事之秋,嫔妃们安守本分,不要再生出事端来,安陵容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忽然皇后看向她,道:“祺贵人入宫,还未有一个住处呢。”
“本宫瞧着延禧宫极好,距离本宫的景仁宫也近,不如就让祺贵人暂且住在延禧宫吧!”
延禧宫!?
安陵容猛一抬头。
她记得——
从前,祺贵人刚入宫的时候,是跟着莞姐姐一起住的吧?
那次,必然是皇后的意思,只是这一回,皇后为什么忽然改变了主意?
安陵容嗅到了一丝不妙,当即婉拒道:“可瑾妤还小,正是吵闹的时候呢。宫里空着的宫苑也不少,让祺贵人与臣妾同住,是有些委屈她了。”
“不委屈!”
祺贵人厚着脸皮,赶忙顺着皇后的话就道:“臣妾很是喜欢小孩子呢,如何会觉得吵闹呢?”
“柔嫔娘娘,您该不会是不喜欢臣妾,才故意找了说辞,不想和臣妾住在一起的吧?”
是的。
安陵容很想如实回答。
但她看着皇后打量她不怀好意的笑容,祺贵人殷切热络的眼神,到底是深吸了一口气,道:“怎会?”
“我只是觉得,怕委屈妹妹罢了。”
“不会不会!”
祺贵人再次摇头,皇后见状,便拍板道:“如此一来,便是最好了。”
“柔嫔,祺贵人刚刚入宫,对宫里的规矩、事物还不太熟悉,就辛苦你得空的时候,教教她了。”
“是。”
安陵容含笑应下,皇后又道:“时辰不早,想必你们也都乏了,就先各自回去了吧,本宫也想休息一会儿了。”
“臣妾告退。”
……
嫔妃们渐渐散了。
剪秋过来扶着皇后进了内殿,等到四下里都没人了,才端了一杯茶给皇后,问道:“先前不是说,祺贵人父亲与莞嫔父亲乃是好友,都是都察院出来的,格外亲厚些么?”
“怎的……娘娘您又让祺贵人去柔嫔处了?奴婢瞧着,柔嫔对祺贵人十分提防呢,恐怕不好成事。”
皇后闻言,眼神骤然一冷,道:“莞嫔处,本宫已有了更加合适的人选。若无她,自然只能用祺贵人。”
“不过么……柔嫔戒心是重,本宫将祺贵人送过去,原也没想让祺贵人真对她做什么,她太聪明了,祺贵人岂会是她的对手?”
“那……”剪秋更加不解,追问道:“祺贵人岂不是就没用了?”
“自然不是。”
皇后端起茶盏,打开盖子,略吹了吹还有些烫的茶水,缓缓道:“分一些柔嫔宠爱,损耗些柔嫔心神也是好的。”
“不然,祺贵人也太无用了一些。”
剪秋一听了然,顿时赞道:“不愧是皇后娘娘,真是深谋远虑了呢。唉,如今淳答应难再复宠,也就指望着祺贵人将来能帮得上娘娘一些忙了。”
“淳答应?”
提起索绰罗淳意,皇后嘴角似笑非笑,说道:“她难再复宠?本宫看,倒是未必。”
另一头。
安陵容领着祺贵人回了延禧宫,吩咐杏儿去将延禧宫的偏殿给收拾出来,那儿是安陵容还不曾被册封“嫔”位时所住的地方。
既然满宫里的人都知道祺贵人搬到延禧宫里来和她一起住了,那她自然是不可能苛待祺贵人的。
“妹妹暂且住下吧,往后要是有什么,尽可派人过来告诉我一声。”
安陵容柔声对着祺贵人说着,祺贵人也是欢欢喜喜答应了,等到二人转身各自回屋时,都纷纷收敛起了假笑,面容都变得僵硬了许多。
春禧殿内。
杏儿忧心忡忡。
她端了盘糕点上来,回头望了望祺贵人住的地方,忍不住嘀咕道:“那儿原是娘娘打算留着给公主长大以后住的地方呢。”
“现在倒好,给祺贵人住进去了……”
“……”
安陵容早发现杏儿忧心忡忡了。
她还以为,杏儿是意识到祺贵人和皇后之间的那些猫腻了呢,还忍不住在心里想着,杏儿这丫头,变聪明了。
原来只是嫌弃祺贵人鸠占鹊巢,抢了瑾妤的住处呀。
“这有什么。”
安陵容无奈,吃了块点心,就对杏儿道:“她是皇后的人。”
!?
杏儿顿时睁大了眼睛。
她看看安陵容,又看看祺贵人的屋子,问道:“不能吧?她看着傻乎乎的呢,与福贵人和淳答应,倒是不同。”
咳。
看着傻乎乎的。
安陵容险些被杏儿这个评价逗得笑了,又道:“哪里不同?咱们发现淳答应真面目之前,淳答应不也装得挺好的么?”
杏儿一想也是,心里倒也就接受了安陵容的一番话了。
但——
安陵容并不想祺贵人住在延禧宫里。
她要护着女儿,绝对不能容忍不确定的因素在自己身边。
“杏儿。”
安陵容思索片刻,她自然是记得当初祺贵人住进碎玉轩后,又是怎么从碎玉轩里头搬出去的,忙道:“你得空打听一下。”
“年氏被废以后,从前跟着她伺候的小太监里,是不是有一个叫做肃喜的!想想法子,看看能不能弄到咱们自己宫里来!”
肃喜放火烧了碎玉轩。
年氏反驳说,肃喜根本不是她近身伺候的,想要烧死甄嬛,自然不会派肃喜来做这件事。
当时,皇上早就厌恶年氏了,如何还肯听年氏辩解呢?
便是直接认定,这事儿就是年氏做的!
安陵容却不这么认为。
肃喜纵火烧碎玉轩,应该是被某个想要年氏性命的人安排的,这么说来,肃喜是个能收买的人。
这就好办了。
她大可再放一把火,烧了延禧宫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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