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常在哭着坐在了地上。
伺候她的宫女犹豫着看了一眼皇后,到底没去扶芸常在,她是皇后安排着过去伺候芸常在的人,真正的主子是皇后,又怎么能去扶芸常在呢。
“扶她起来吧。”
还是安陵容对杏儿这么嘱咐了一句,不太是同情,她就是故意这么做的。
芸常在被扶着起来坐下,祺贵人就坐不住了,她去到皇上跟前,抓住皇上的衣摆,苦苦哀求。
事已至此,皇上又怎会理她呢?
一声冷冷的吩咐,便宣告了祺贵人,和上辈子一模一样的命运。
皇后成了众矢之的。
都已经是皇后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她这般,着实是让皇上十分失望。
“皇后身子不好,若是无事,以后便待在景仁宫里好好养着,不要再外出了。”
皇上冷冷地吩咐完这么一句,回头就对着在场的诸位嫔妃们道:“闹腾大半天了,都散了吧。”
“是。”
诸人应了。
偏偏在这时,从头到尾都在看戏,没怎么说过话的敏妃忽然看向安陵容,问道:“柔妃,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乍然间听见敏妃的声音,安陵容的心不免紧了紧。
她安静太久了。
久到,安陵容都不知她是不是打算就此看着皇后倒牌,坐收渔翁之利,还是藏着别的什么心思。
“敏妃有话直说便是。”安陵容回头,神情镇定自若。
“我记得……”
敏妃莞尔一笑,那笑容妩媚却又深邃,她道:“熹贵妃诞下双生子那一夜,柔妃在永寿宫守了一整晚。”
“那天晚上,还处罚了一个叫做绯雯的小宫女,是不是?”
绯雯!
听到这个名字,安陵容原本就紧绷着的心更是悬吊了起来。
她早知道敏妃不容小觑,难不成……她发现了什么秘密?
“绯雯?”
安陵容面露疑惑,仿佛并不记得这个宫女似的,还是一旁的杏儿提醒道:“便是那天晚上毛手毛脚,打翻了水盆的那个宫女。”
“哦。”
这下子,安陵容恍然大悟,才道:“原来是她。我都忘记这件事了,敏妃,这个宫女有什么不妥吗?”
许是安陵容的戏实在是太好,敏妃仔仔细细打量了安陵容好一会儿,才道:“没什么不妥。只是想起来宫里人一向说柔妃你宅心仁厚。”
“我觉得奇怪罢了,怎么她只是不小心打翻了一盆水,就被你打发去了慎刑司,甚至还赶出宫去了呢。这个处罚,是不是有些太重了?”
“而且……我因为觉得奇怪,多打听了一些。谁知后来,我得知了一件更有意思的事情。”
敏妃唇角是饶有兴致的笑容。
然而,皇上却不是很耐烦,今天的事情已经闹得很难看了,现在事情都解决得差不多了,蕴蓉还想做什么?
“……”
敏妃自然能看出皇上有些不悦的神色,便也不再卖关子了,直接点破道:“瞧着柔妃你似乎都不记得那个小宫女了,我便更奇怪了。”
“慎刑司的人说,你赶走那宫女的时候,还给了她一包银子呢。啧,既是犯了错惩罚,柔妃你又要给银子,偏偏给完了还不记得。这事儿,还不奇怪么。”
敏妃,果然厉害!
她洞悉宫中事宜,竟还从这些细小的蛛丝马迹中发现了端倪!
想着,安陵容便无所谓地回答道:“那天晚上姐姐生产双生子时,情况本来就不太明朗,再加上遇见猫冲撞,这都是有些不吉利的。”
“偏偏还有宫女毛手毛脚打翻了水盆,我也是一时急躁心烦才处罚了她。”
“事后想起来……”
说到这儿,安陵容顿了顿,还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甄嬛已是道:“事后陵容与我提及此事,问我的意见。”
“我觉得既然不中用,打发出宫也就是了。我的永寿宫里,还不需要这等子没用的奴才。还是陵容心善,担心她以后的日子过得不好。”
“我便说,大不了包一些银子给她就是了,这事儿便算是过去了。”
“说起来,也有些日子了。陵容有孕,难免忘性大一些,不记得那宫女的名字也是有的。敏妃,有什么问题吗?”
甄嬛出来解围,三言两语的,倒还真的帮安陵容解释清楚了。
“这么说来,柔妃确确实实是心善的。我还险些以为,那宫女忽然被赶出去,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呢。”
敏妃似笑非笑,看着安陵容和甄嬛,又道:“皇后犯下此等大错,所死不足惜,但我以为,她有句话说得还是不错的。”
“什么话?”
安陵容凝眉,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那就是——柔妃你和熹贵妃的关系还真是好呢,就像是亲姐妹一般。对了,我还听说,熹贵妃在甘露寺时,柔妃你时常打发人去探望呢。”
“每每都送了不少东西,生怕熹贵妃在甘露寺过得不好。如此说来,柔妃对熹贵妃,是真正关心的呢。”
“说不准……就连这位莫言师太,对熹贵妃在甘露寺里日子过得如何的了解,都不如柔妃。皇上,你说是不是?”
皇上没接话,皱了皱眉,若有所思。
安陵容却懂了。
她和甄嬛关系极好,说是惺惺相惜也不为过,万一,安陵容忽然赶走绯雯,是因为绯雯发现了什么秘密?
而安陵容在甄嬛被贬甘露寺以后格外照拂,那么相当于是说,安陵容是知道甄嬛在甘露寺里的一切的。
今日安陵容这般维护甄嬛,是不是存在一些包庇的意思呢?
再加上……
那个叫做静白的师太,今儿个这么巧,就因为冲撞了安陵容而被打发去了慎刑司,没能前来作证。
来这里的那个叫做莫言的尼姑,又恰巧是安陵容找来的,甚至和甄嬛之间的关系,还十分不错。
原本已经止息下去的一颗怀疑之心,再次在皇上心中蔓延。
安陵容察言观色,自然能看出来此刻皇上的这一副表情,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皇上。”
安陵容垂了垂头,小声道:“臣妾与甄姐姐,虽不如她与眉姐姐一般,乃是幼时相识。可臣妾从未说过……”
她提起了自己刚入宫时,撞上夏冬春时发生的事情。
“那一次的窘迫,令臣妾一直都记得甄姐姐对臣妾的恩情。那是相识于微时,甄姐姐不顾一切也要帮助臣妾的一颗心。”
“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臣妾一片赤诚之心,还请皇上明鉴!”
皇上自然是不知道安陵容曾被夏冬春如此羞辱之事的。
他愣了愣。
想起,难怪安陵容刚入宫不久,就和夏冬春不和,甚至还打了一架,以夏冬春那性子,确实是……
“委屈你了。”
皇上叹息,那一丝疑虑,又淡了几分。
“臣妾出身寒微,能入宫服侍皇上已是幸事。这样丢脸的事情,今日说出来,真是让大家见笑了。”
安陵容含蓄地笑了笑。
所谓出身寒微,她以前很在意,现在倒不在意了。
因为她发现,她越是在意这种事,旁人就越是喜欢拿这个来讽刺她,相反,她不在意了,自己都能拿这件事说笑了,别人再提,也会觉得没意思。
故而。
如今芸常在、祺贵人见了她,骂她也顶多是说她狐媚皇上。
“好了。”
皇上叹了口气,心底里涌上一丝疲惫来,回头又对甄嬛道:“先回去吧,孩子们也,辛苦了……”
“是。”甄嬛唇角的笑容很淡很淡,显然,滴血验亲的事情,还是给她和皇上之间,原本就为数不多的感情,蒙上了一层阴翳。
殿内的嫔妃们渐渐散了,安陵容也与杏儿回去,临走时,她仿佛听见皇上派人去请太医来给芸常在看看。
经此一事,芸常在与皇后彻底决裂了,只不过,她这一胎能不能保住,仍然还是个未知之数。
承乾宫中。
安陵容回去后,觉得疲惫。
瑾妤备下了点心等她回来,凑在她身边,陪她吃点心,顺道讲一些关于弘晞的事情。
“今天弟弟摔了一跤呢。”
瑾妤嘴角有淡淡的笑容,她道:“我牵着他,本来是在院子里玩的,他顽皮,想要搓雪团子。”
“结果不小心扑到了雪地里,弄得身上到处都是雪呢,他还想哭。我就吓唬他,哭了就告诉额娘,说你是个小哭包!”
“他好像听懂了,自己站起来,拍拍身上的雪就不哭了,还搓雪团子丢我呢。这个臭弟弟,额娘你说,他是不是记仇了?”
安陵容愣了愣。
弘晞才两岁,能记仇吗?
“没有吧?”
她想了想,道:“不过,弘晞很是乖巧呢,和你一样。额娘呀,觉得有你们两个,很幸福很满足!”
“嘿嘿。”
瑾妤笑了笑,拿出藕粉桂花糖糕来给安陵容,就道:“这个是水苏姐姐做的。这阵子惠娘娘月份大了,不好做这个。”
“女儿知道额娘喜欢吃,额娘多吃些,女儿跟水苏姐姐说过了,要少放一些糖呢,额娘不喜欢吃太甜的。”
她的一切喜好呀,瑾妤都是记在心里的。
安陵容有些感动。
这天晚上,水苏端水过来伺候洗漱时,和安陵容提起此事,眼眶都红了。
“公主跟个小大人似的。”
水苏把水盆放在架子上,一边说就一边抹眼泪,说道:“她说,这阵子宫里的事情不少,娘娘您也不是很开心。”
“要咱们说话做事的时候更加小心一些,别惹了娘娘和肚子里的小阿哥呢。娘娘有着身孕,情绪是不宜起伏太大的。”
“公主真是个孝顺的孩子,奴婢听着都觉得感动。”
安陵容伸入水盆里的手,就这么顿住了。
瑾妤孝顺,她知道呀。
她丝毫不提这些日子安陵容早出晚归的事情,只给她讲故事,说弟弟的那些糗事,就是想让她忘记那些不开心的事。
有这样贴心可爱的小棉袄,她觉得,真的很值得。
“水苏。”
说话时,安陵容自己都哽咽了,她道:“有你陪着瑾妤,照顾她,很好。去吧,去看看,她的被子盖好了没。”
“这孩子,从小就喜欢踢被子,被角不好好掖着……”
说着说着,泪水就打在了水盆上。
水苏刚想转身,安陵容就把手拿了出来,她擦擦干净,自己转身出了屋子,去瑾妤那儿了。
罢了。
还是她自己去看看女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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