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口村今天十分热闹。
陈家阿婆一大清早看到被殷贵男砸破头的梁书弗后,梁勇一家被殷贵男两口子扫地出门,住在仓库中的这个消息就和长了翅膀一样,不到吃完早饭,整个村的人都知道了。
通过王桂芬和赵玉琴昨天晚上听墙脚得来的一些细节,整个村子都人差不多都知道梁勇一家除了带走了孙秀芹的嫁妆外,不仅一分钱都没分到,甚至每个月还要倒贴钱和粮食给殷贵男老两口和梁有生这个弟弟。
除此外,村里人还知道了殷贵男霸占了儿媳妇的嫁妆和陪嫁银器。
还有梁书弗额头上有个酒盅大的伤口,是那个老妖婆恼羞成怒,用砍柴的砍刀劈出来的,据说当场就流了半碗的血,小丫头以后还有破相的可能。
今天下地干活的时候,村里的男女老少都在谈论这件新奇事,甚至连隔壁村的人都知道了。
相信用不了多久,梁传根殷贵男这对夫妇就要在整个公社都出名了,和他们一起出名都还有梁有生。
毕竟殷贵男这么偏心,拼命压榨大儿子一家得到的钱财,大半都花在了这个小儿子身上。
大儿子一家四口和老黄牛一样吃草咽糠,而同个肚子钻出来的小儿子却在县城和女学生谈天说地,吃着国营饭店里几块钱一顿的大鱼大肉。
梁书弗早上出门的时候,就预测到今天河口村附近的村子都会听闻这件事。
她走在回村路上的时候,有认得她的人问起昨晚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她都不说话,只是额头上无法遮掩的大纱布和她脸上的伤心难过,让所有人脑补了一出大戏。
总而言之,从今以后,梁有生想要当他清清白白的高材生是不可能的了。
这年代的人对个人品德和政治素质十分看重,就算他真能考上大学,也会因为人品有瑕而被人诟病。
为了让更多的人看到她,梁书弗用比平时多了一倍多的时间才回到河口村,又“恰好”遇众人下工,正结伴从地里回来。
梁勇听从丈母娘的意见,昨天就和小队长申请换了块地,免得气到自己父亲。
梁传根难得起了个大早,就去地里找人,结果扑了空,在看到和他新搭档的同村人后,更是气得肺要炸了。
好你个梁勇,以前是他看走眼了,还为这个大儿子真是个老实点,没想到一分家,就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竟然和他玩这花样!
梁传根听着旁边地里人的闲言碎语,心中暗恨。
真以为换了一块地,就能避开他了吗?
这家就是分了,梁勇还是他梁传根的儿子,只要是他儿子一天,就休想脱离他的掌控。
只不过这两天家里刚闹出一堆事,梁传根不想再叫人看笑话,只得将一口气憋着,怒气冲冲往家走。
在路上看到正与一群说话的梁勇后,他的脸一下子黑得和锅底一样。
和他不太对头的一个同辈老头追上来,见他正一脸不善地看着梁勇的背影,就故意叫了起来。
“呦,梁老二,那不是你家老大吗?睡仓库那种地方还那么有精神,真不愧是年轻人。”
“梁老二,今天你赚了多少工分啊?你家梁勇今天又是满工分,真是羡慕死我了。哎,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儿子,肯定不分家啊。”
那人瞥了他一眼,继续道:“不是我说你,梁勇这么能干,你就是一碗水端不平,也不能偏那么多啊,搞得父子这么生份。”
与那人一伙的另一个老头也道:“本来我们这个年纪稍微干干就行看,你看你家老三,不就是有个能干的儿子,一天就做多少活啊。我是儿子身体弱没办法,你却把一个好劳力往外推,这下损失惨重啰。”
“呵,我是他老子,他总要给我养老的。再说我小儿子以后有大出息,我就是不赚这工分也够了。”
梁传根打落牙齿和血吞。
两个老头子对视一眼,笑了。
“梁老二,咱们出生就是农民,一辈子都是土里刨食的份。你家小儿子就是考了大学也不能让你当退休工人,所以啊,你还是要抓紧你家老大才是。”
梁传根听得脑袋青筋直冒,借口家里有事急匆匆跑了。
两个老头见状,都“呸”了一声。
活该!
其中一个幸灾乐祸:“以前天天在我们面前说风凉话,还不都是因为梁勇那傻子把事情都给他办了,现在分家了,看他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另一个也点头,“按照梁老二这个干法,只怕到年底扣了口粮还要倒欠大队里一笔钱。”
之前梁传根一天能记8个工分的水分有多少,很多人都看在眼里,要不是梁勇干完了自己的活还帮他,就他那干一会歇半会的德行,一天最多记6个工分,还不如他家的大丫头能干。
“不管他,这人就是个拎不清的。”
比起殷贵男满村子的炫耀自己有个文曲星儿子,梁传根虽然没有明说,但每次下地干活时,总是暗搓搓抬高自己。
有时候干活聊到哪家的孙子读书好,他就要问,有没有和他家有生一样拿到奖状;说到谁家小子看着就机灵,他又要问是不是和他小儿子一样头顶长了两个旋。
搞得全世界就他家的梁有生最厉害一样。
一开始他们还真被唬住了,可这两年镇上陆续有人考上了大学,梁有生几次落榜,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
这小儿子成不成才不知道,反正大儿子是现成的干活好手。
为了一个看不到前途的小儿子,那么对大儿子一家,也就脑子被驴踢了的梁传根夫妻干得出来。
梁书弗看见老头子跑得和脚上踩着风火轮一样,忍不住抿嘴笑。
看来她的爷爷今天过得很不容易啊,已经迫不及待要回家了。
希望他能将这份“好”心情一起带给家里的殷贵男,夫妻吗,有福同享自然要有难同当。
梁书弗回到家里,还没将背篓放下,就发现仓库旁边多了一个临时的简易小棚。
棚内垒了一个小灶台,上面有一口小锅子,父亲正在灶台后火,锅里的米香正随着热气往外冒。
“爸,这锅子是哪来的?”
昨天分家的时候,他们就是连一把铲子都没能拿到。
梁勇看到女儿回来,连忙接过她的背篓,“早上你舅舅带来的,你外婆还背来了一袋子粮食,对了,你在医院碰到你外婆了吗?”
梁书弗点点头,“嗯,外婆生怕妈妈和妹妹在医院饿肚子,来送粮食。”
梁勇想到了叫嚣着没有钱没有粮的母亲,再次看清了母亲的狠心。
“等我多赚点工分,到年底的时候把粮给你外婆送去。”
大舅子一家也过的紧巴巴大,却又是送粮又是送油的,大舅子还一早过来帮他搭棚子垒灶台,大嫂还抱来了不少柴火。
梁勇正在合计着自己种完地地还能做些什么。
他之前和小叔公学过编织,闲下来可以编一些箩筐去乡里的集市上卖;他小时候还和奶学过钩线花,县城国营纺织厂出口的餐布有时候会把餐布发到乡里来做加工,要是能找到门道拿些回来做零加工就好。
虽然勾一条花边只有三分钱,一块一立方米的餐布上大概有七八处钩花处,也能赚个三毛钱。
“爸,我让舅妈帮我抓黄鳝。”
他好像听到女儿在和他说话,“啊?什么?”
梁书弗接过父亲手里的断脚火钳,拨了下灶塘里的稻柴灰,然后将新稻柴架在上面,火一下大了起来。
“爸,我找到收黄鳝的人了,以后我只要定期往县城送黄鳝就行了。”
梁勇这下清醒了。
以后他们家抓的黄鳝不愁卖了?
“靠谱吗?”
“县医院食堂,你说靠不靠谱?”
梁勇吓得差点被手里的正在磨的作刀给划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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