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芹啊,你出院了?”
“秀芹,你身体怎么样了?”
梁勇带着妻女一路往回赶,路上不断遇到熟人和他们打招呼,孙秀芹都一一笑着应了。
待自行车停在打谷场的仓库时,太阳正挂在当空。李木兰和孙卫兵一家都已经在仓库等着了。
赵凤云上前,帮着拿挂在车龙头上的东西,“秀芹,你这次可真是吓死我们了。”
“大嫂,我来,我来。”
梁勇连忙要接过。
“你先去洗把脸吧,看脸红的。”
李木兰发话。
梁勇载着三人和一堆东西,还顶着个秋老虎,早就汗流浃背。
“哎。”
得了一声令的梁勇,现在浑身都是干劲。
大清早跟着小弗去医院食堂卖泥货的冲击,直到现在他才完全消化。
一路上裤兜里的钱滚烫滚烫的;一自行车载着妻女,挂着丁零当啷满满的东西;回到刚搬的仓库,灶上热气腾腾,岳母大舅子正在家里等他们。
这样的日子,是他从没有过过的。
之前在梁家,每次他干完活,他母亲总是冷这张脸,让他很压抑。
看着岳母一家的笑脸,他才知道原来日子还可以这样过。
几个人一阵忙乎,把东西归置期间,灶上香味不断飘来。
“舅妈,灶上煮的是什么啊,这么香。”
梁书瑶和只小狗一样,使劲吸鼻子。
“今天煮的咸肉菜饭。”
赵凤云点点梁书瑶的鼻子尖,“快去洗手,开饭啦。”
梁书弗正陪着母亲转完了她们的新家,就听到舅妈喊开饭,便洗了手去帮忙。
锅盖一揭开,混合着油香,菜香和肉香的味道就扑壁而来,梁书弗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铁锅里大半锅的咸肉菜饭,油润透亮,还起了一层金黄色的锅巴。
赵凤云将每一个碗都装到堆满尖,几个人就蹲在草棚里吃饭。
临时搭出来煮饭的草棚胖还架了块旧木板子,天气好的时候就直接在草棚下吃饭,不用端到房间里。
“好好吃。”
梁书瑶吃了一口,眼睛都亮了。
“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
说完,她又扒了一大口饭塞进嘴里。
梁书弗早上吃了昨天晚上剩下的一点米饭捏的饭团,这时候早就饿了。
这时候还没有大青菜,赵凤云用的是莴苣叶,就是用大火焖煮后也不会烂唧唧。
米饭是用今年的新大米煮的,每一粒都带着清香鲜甜,口感粘糯q弹,咀嚼后略有回甘。
加上自家腌制的咸肉,肥瘦相间,富有弹性。
“大嫂,你这腌咸肉的手艺越来越好了,下次教教我吧。”
孙秀芹吃的脸颊泛红,额上冒汗。
“行啊,等过年大队里杀年猪,我就过来帮你一起腌。”
之前在梁家,每年过年时大队里分给每家的鱼和肉,孙秀芹从来只有收拾,没有吃的份。
现在分出来了,他们自己那份就不用再上交了。
几个人正有说有笑的,忽然来了个不速之客。
河口村有一户破落户,寡妇祝老婆子和她的儿子二狗。
年轻时候的祝老婆子是和殷贵男同样驰名的懒婆子,不过殷贵男命好,孩子一个接着一个生,不下地还有个理由。
等孩子大一点,就有孩子帮她干活,更有一个任劳任怨的儿子,还娶了一个性格好的儿媳妇。
而祝老婆子却早早死了男人,还把儿子养成了个混子,渐渐地村上人说起懒婆子就指祝老婆子。
而今梁家分家了,殷贵男又被打回原形了,祝老婆子十分高兴。
这两天她特意去仓库那边转悠,就想看看梁勇一家被赶出来的惨样,接着再去听听殷贵男一边干活一边骂人,这让她无比舒心。
可是今天梁勇家的灶头上竟然有肉香,祝老婆子闻着香味拼命咽口水。
不是说梁勇是净身出户吗?怎么还能吃到肉?
她加快脚步,看到好几个人在一起吃饭。
“呦,大勇媳妇,今天出院就能吃咸肉菜饭了啊。”
孙秀芹不喜欢这个老婆子,便敷衍的点点头。
祝老婆子也不在意,直接走进他们的草棚子,“这饭闻着可真香啊,让我看看放了多少肉啊。”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就揭开了锅盖。
在看到米饭中夹着的蚕豆大小的咸肉后,她眼睛都绿了。
这什么人家啊?这么吃肉。
祝老婆子直接抓起了一旁的锅铲,铲起一块菜饭就要往嘴里送。
“呵呵,我帮你们尝尝咸淡。”
只见祝老婆子张开满是牙黄的褐色牙齿,低头凑到在铲子上,那口角的涎水差点就要滴落到铲子上,十分埋汰。
梁书弗眼疾手快,一把夺过铲子,让祝老婆子扑了个空。
“不用了,我们已经吃过了。祝老婆子你也早点回去做饭吧,陈二狗估计要等急了。”
陈二狗是祝婆婆的儿子,之前跟着红袖章到处抓人,着实风光了一阵子,梁传根就是他冲进梁家带走的。
红袖章解散后,他整日成天游手好闲,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赚地工分连家里的口粮都不够,每年都要向小队里赊账。
不仅如此,陈二狗还十分喜欢偷鸡摸狗,不是今天去东家偷个鸡蛋,就是明天去西家摸个瓜。
他还瑕疵必报,经常出阴招。
上次他趁陈军家里没人,溜进去把人家卖了粮后没来得及收起来的五块钱偷了,被送完饭回来的陈阿婆抓个正着。
陈二狗见只有老太婆一个人还想抵赖,幸好陈军父子有事回家将他堵住了。
从那之后,陈二狗不是去陈军家的自留地里撒尿,就是把他家新秧的菜苗给拔了。
有次他还给陈军家的鸡下耗子药,幸好陈阿婆心细发觉不对。
陈阿婆气得找到陈二狗家,那个泼皮无赖不仅不承认,还把陈阿婆推倒在地摔伤了胳膊。
陈阿婆越想越气,提着鸡食去了乡里找公安,说村里有人要谋财害命。
这年头鸡都是每户人家的宝贵财产,要是养的鸡得病快死了,也不舍得扔掉,而是趁着还没死先杀鸡蛋放血,然后全家一起吃了。
公安一看事情不小,当天就下乡来调查。
这一查到了陈二狗头上。
不仅查出了他给陈阿婆家的鸡食下药,还查到他抓了大队里看仓库的狗宰了吃狗肉。
那次事情闹得很大,最后陈二狗被带去公安局拘留了十四天。
祝老婆子看到儿子要被带走,以为和之前在大队里一样,只要哭闹几下就能让公安放人。
她扯着公安的胳膊不放,先是尖叫咒骂后是哭天抢地,直到公安说再妨碍办公将她一起抓了,她才缩回去。
不过从那后,她就三天两头去陈阿婆家叫骂,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最终还是陈阿炳出面警告要将他们划出小队,才稍微消停了些。
陈二狗自从被拘留后,性格更加阴沉,稍有不顺心就对祝老婆子打骂。
一开始还有人劝,后来前去劝说的人反被祝老婆子骂走,大家也就随他们去了。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尊重,祝福。
梁书弗提起陈二狗,就是提醒祝老婆子赶紧回去,按照以往惯例,陈二狗那个闲汉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到这时候起床吃不上午饭,又要打人了。
“吃你一口是看得起你,你个死丫头,果然和殷贵男说的一样晦气。”
祝老婆子不满地骂道,见到孙卫兵板着脸站起来,她害怕地脚底开溜,临走前还不忘把梁家灶台上一块咸菜疙瘩抓走了。
“哼!下次别让我看见你来我妹妹家。”
孙卫兵对着祝老婆子的背影放话。
“舅舅,不用理她。”
梁书弗摇头,“这种人就是狗皮膏药,你越搭理她越来劲。”
“没错,小弗说得对。”
李木兰开口,“以后见到就闭闭眼,不要和这种人纠缠。”
女儿一家就女婿一个男丁,住在村子最中间空旷的打谷场上,要真遇到点事,前后都不挨乡邻,也不安全。
这造房子的事,还得抓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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