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商业局
石有才坐在局长办公室,明明已经入秋,他的额头上却不停地渗着汗。
过了一会,走廊上响起脚步声,他连忙站起来,看向门口,“钟书记,朱局长。”
“老石啊,快坐快做。”
一个微中等身材的圆脸男人和蔼地道。
石书记哪敢先坐下,直到两位大佬坐下后,才用屁股沾了一点凳子边。
“啊,你别紧张。”
钟书记语气随和,“这次叫你来,主要是你们供销社钱宝忠和高喜德两位同志的调查结果出来了。”
石有才连连点头,“是我们工作不严谨,让领导们费心了。”
“我们费点心思倒是不打紧,主要是这事的影响不太好,让人民群众和组织都遭受了一定的伤害。”
钟书记的话让石有才心头一紧,连连道:“是是是,我们一定吸取这次的教训,以后再人事任用时进行严格的调查。”
朱正标看了他一眼,翻开了桌上的笔记本、
“石书记,这些之后会有专项会议讨论,现在我们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一向笑嘻嘻的朱正标不笑了,连说话的口气也不再软乎,石有才心里“咯噔”一下。
“朱局长您随便问,我一定积极配合,知无不言。”
“很好。”
朱正标拔了手中钢笔的帽子,“去年七月,供销社开展内部选拔任用,拟选拔一位农机科科长,钱宝忠和高喜德都递交了材料,在资格审查的时候,钱宝忠的资料是你们班子审查的吧。”
“是。”
提到这事,石有才惴惴不安。
“你看看,这份是钱宝忠递交的资料吗?”
朱正标指了指桌上一叠纸张。
石有才弯着腰上前,翻开看了几眼,“是。”
“那好,这里面第二页第三段,提到钱宝忠在进入供销社后,曾在75年仓库着火时冲进仓库扑灭了源头,然后被组织授予了先进员工,破格提拔成了副主任。”
“对。”
石有才点头,“钱宝忠同志十分英勇,不顾自己生命安全,进入火场扑灭了火源,挽救了集体财产。所以经过组织决定,提拔他为销售部副主任。”
关于这点,石有才自认没有任何徇私,不怕被调查。
对集体作出突出贡献的同志,组织进行破格提拔,这事是组织共同决定的,并且获取了绝大部分员工的同意。
“你们后来调查过火灾起因吗?”
朱正标忽然的提问让石有才愣了下,然后点头,“钱宝忠同志灭了火后我们进去查看了,是硝酸铵化肥因为潮湿结块了,然后升温引发了火灾。”
提起这个,石有才依然心有余悸。
幸好那次火灾发现及时,否则不仅仅是火势蔓延,甚至还会引发连环爆炸。
到时候别说是仓库里的物资了,就连看守仓库的人员都活不了。
若真发生那样的情况,那绝对是他们管理上的大问题。他们的整个领导班子会被撸掉不说,还有可能会被抓进去坐牢。
“哦?是吗?”
朱正标的话让石有才心里突突了两下。
“是,后来仓库的其他员工也出来作证,确实是化肥受潮了。”
“但那段时间每天都是大晴天,同个仓库的盐,糖这些东西都没有受潮,为什么就化肥受潮了。”
“这…”
石有才被问地一愣,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你看下这份报告。”
朱正标将一份资料给他,石有才接过才看了一会,就脸色大变。
朱正标用钢笔点了一下桌面,“这是结合当初的报告情况,走访了多名仓库工作人员得到的结果,石有才,你怎么说?”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石有才眼睛直愣愣盯着最后“故意纵火”几个字,脑子一片空白。
他抖着手放下资料,看向面前的两个领导,连声辩解。
“朱局长,我真不知道啊,我真不知道啊。钟书记,你是知道我的,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你要是知道的话,现在就不是我们找你,而是公安找你了。”
朱正标抬眼看着石有才,眼中全是冷意。
“你将下属上报的情况报告草草归档,根本没有细究里面的内容和存在的疑点,还将幕后黑手认定为英雄,破格提拔。”
朱正标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也让石有才的心狂跳了几下。
他看向一旁的钟书记,却见刚刚还对他和蔼客气的钟书记正盯着茶缸子看,好像里面有什么花一样。
这让石有才更加不安了,他低下头,乖乖认错。
“钟书记,朱局长,是我愧对组织对我的信任,没能守好阵地,让害群之马进入了我们的队伍中。”
“你确实是愧对了组织的信任,钱宝忠才能在你眼皮子底下,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买卖岗位,收受贿赂,戕害同僚的事。”
说着,朱正标将一大摞信件放桌上,里面有些信封表面已经泛黄了,还有一些甚至沾染着点点血迹。
“这些都是举报他的信件,但是都被他用手段压下来了,我倒不知道你们供销社藏龙卧虎,还有这么手眼通天的人。”
石有才这下真的慌了,钱宝忠还做下了这么多事,他脑中忽然闪过了一个人。
“刘丙友!一定是他!”
朱正标和钟书记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喜色。
在隔了不远的一间屋子内,钱宝忠一脸疲惫的坐木板等上,他正前方有两个人正在询问。
从昨天早上被带到这里后,他还没能接触到外面的人,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钱宝忠,1975年5月13日下午,你与看守仓库的严汉方交谈后以巡视的名义违规进入仓库,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将硝酸铵化肥从专用容器中取出,并用尿液浇湿化肥,从而引发火灾。
1975年8月19日,你认识了李健,此后你多次以商品出现瑕疵为由将紧俏商品以低价卖给他,并收取大量好处费。
同年12月,销售部干事莫志平发现你侵占集体财产,与你争论后,当天下班路上就被拖拉机撞断腿,撞断他的腿的人正是李健的大舅子……”
两名调查人员宣读着他的一条条罪行,钱宝忠拒不开口。
只要他不承认,这些人就不能拿他怎么样,何况他后面还有人。
“我是被诬陷的。”
从头到尾,他是说这句话。
这时候,门忽然从外被推开,“沈调查员,有最新情况。”
来人将一本册子递到两人面前,两名调查员接过一看,按下,“钱宝忠,李健已经上交账本了,你要是如实交代,我们还能酌情处理。”
钱宝忠目光落在他们手边的那个册子,心中惊疑不定,李健真留了账本?还是说这是在诈他。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是被冤枉的,你们已经问了一天一夜了,没有证据的话是否能放我回家,不然我家人要担心了。”
“你放心,我们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清清白白的同志,现在请你继续配合我们的调查工作,之后我们会移交公安部门。”
与这个房间隔壁的一个房间,一个男人正在奔溃大哭。
“我错了,我错了,都是钱宝忠逼我的,我不是故意的。”
张平脸上涕泪横流,十分滑稽。
“我没有想害高主任,真的,都是钱宝忠,是他为了当选科长,逼着我故意抹黑高主任…”
清早,县南一排矮房子里的一间。
“妈,我去上班了,午饭我让隔壁婶子给你送来。”
刚给母亲喂完了早饭的高喜德换上挂在门背后的衣服,和躺在床上的老母亲道别。
“好。”
床上的高母眨眨眼,看着儿子后脖上发白的头发根,眼睛有点酸涩。
是她拖累了儿子,可她不能死,死了的话她儿子就是孤家寡人了。
高喜德刚出门,就迎上了一人,高喜德警惕地看着对方。
难道是钱宝忠找的人?就在她正惊疑不定时,就听对方道:“高喜德同志,我是县商业局的调查员袁杰。”
那人亮出了身份牌,“现在关于钱宝忠的一些问题,需要你配合调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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