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娘几乎是扯着江琉和许闲云进的屋子。
米行里没几个客人,店伙计斜斜靠在椅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招呼着。
王大娘路时小声骂了一句:“警醒着儿点!小心扣你工钱!”
店伙计听到了“工钱”两字,迷迷瞪瞪的眼睛精神了些,连春困也散了不少,起身走到前头挑选的客人身边小心候着。
王大娘冷哼了一声:“欠骂。”
不过,今日她的心思也不在这上面。
米行后头有块空置的小院子,院中大树下搭着一处凉棚,旁边爬着瓜苗,昨夜大雨浇注,藤上结着的瓜果都看着水汪汪的,十分可口。
王大娘带着她们进屋坐下,又去端了瓜子茶水来。
一人倒了一杯后,王大娘迫不及待地开口:“江姑娘,你今日也是因为王家老爷的事儿被官府喊去问话的吗?”
江琉点了点头:“正是,先前我曾送王夫人回府,也算是有些干系的。”又问:“大娘是因何缘故?”
王大娘暗啐了一口:“要我说,这官府也真是的,那王家老爷的死与咱们能有什么关系?王家不过是向我家米行买了几包米,就这也能算有关!”
许闲云听了有些惊讶:“难不成王家曾采买过的铺子都得被叫去问话?”
王大娘呸的吐了一口瓜子皮儿,脸色有些难看:“这倒也不是,我家米行有些特殊,这几月是给王家上门送米的。”
上门送米?
许闲云回忆了下方才店里伙计的备懒模样,犹豫着重复道:“上门送米?”
这伙计看着也不像是愿意扛大米上门的样子呀。
王大娘撇撇嘴,自是也知道她在奇怪什么:“当然不是前头的懒鬼,是……”说到这儿,王大娘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江琉一眼:“说起来,送米的人也与姑娘你有些关系呢。”
额,就是不是什么好的关系。见江琉不解,王大娘不再卖关子:“是,是那孙万福。”
孙万福?
江琉有些诧异。
难怪近两月自己没怎么见到孙万福。
原还以为他是放弃了歇火了,没想到竟是到对门去给王大娘的米行做帮工了。
王大娘轻咳了一声:“姑娘你也别生气,大娘我也是看那孙万福像是想尽快还上欠你的银子,这才给了他一份工。”
先前与孙万福说好的是去城外田地里做农活,后来他提出除了农活,还可以帮着送送米袋。
大米袋子十分沉重,从田地到米行,再从米行到客人手中,都需要劳力。
若按照以往,王大娘自家的米行是不雇人送货的,城里其他米行也都这样。若有大批量的需求,买家也会提前准备好板车运走。
后来,后来也是孙万福他自己提的这个想法。
米行里遇到老人妇女的,若是他能扛的便都帮着送一送,也算是报答王大娘给他活做的报答。
不过王大娘也不是个随便白捡便宜的人,她还是与他提前说了工钱,只是孙万福他自己没要,还说若是以后还有帮工的活计,多多考虑他就好。
王大娘愈发觉得孙万福识好歹,自己没看错人。
好巧不巧,来米行的人中,就有王家夫人。
说到这,王大娘一拍大腿满脸懊丧:“早知如此,我就不该让孙万福替我送米,平白惹一身腥。”
眼下米行与人命案扯上了关系,这官差进进出出的,自己还被喊去了府衙问话……平头老百姓可都不愿沾染这些麻烦事,今日米行来的客人肉眼可见的少了许多,日后也不知是什么光景。
听完王大娘的话,江琉有些奇怪:“孙万福提出要帮忙送米?还不要工钱?”
王大娘点点头:“是呀。”
这与她在青石县认识的无忧真人仿佛判若两人。
无忧真人可是个为了几两银子就能坑蒙拐骗落井下石的人,难道褪去了真人那层皮,他还真一心向善,不求回报了?
江琉不信:“大娘,孙万福他是从几时开始帮忙送米的?”
王大娘回忆了下:“约莫是一个多月前?他起先是在城外的田里帮忙,等那边忙得差不多了,便提出来米行帮忙的事儿。”
江琉又问:“可有登记造册?”
王大娘有些讪讪的:“若是要结算工钱,我定然是一笔一笔登记的,但他说不要工钱,那,那便没有记的必要了……”
这倒也是。
江琉并未说什么,又问道:“那米行进项可有登记?”
“这自然是有的。”王大娘点点头,有些奇怪:“你是想看这个?”
自家的营收账册虽算不得机密,但也不太好随便给外人看的。
江琉解释道:“不看账册,不知大娘能否帮个忙,将王家前来买米的日子告知于我。”
哦?王大娘看她一眼:“这倒不是不行,那官府上午都来抄录过了,只是不知你要这明细有何用?”
“不瞒大娘说,方才杜大人提到,”江琉顿了顿,似是有些难以启齿:“有人说昨夜见过我离开江家……说,说我与王家命案有关……”
这……王大娘瞪大了眼:“这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胡乱攀咬?”
且不说江姑娘她大半夜的到底有没有出过门,即便是出了门,无凭无据的又怎能扯到命案头上?
“你,你是怀疑……”王大娘忽地似是想到了什么蹭的起身,当即便去账柜处替她找记录。
屋内只余一室静默。
许闲云有些忧心,压低了声音道:“玖拾妹妹,官府当真这么说?”她是知道些内情的,若是真的有人看到了……
江琉轻轻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杜大人只是提了一嘴。”
话虽如此,总得查验一番才好。
……
城外某处,一间偏僻的泥瓦房匿在不起眼的地方。
这间小屋独门独户,隐蔽在一条小径上,周围并无旁的住户,寻常时鲜有人来。
门外粗粗围着木栅栏,墙壁胡乱砌成了半人高,院子里养着鸡鸭,种了些菜,还有一口水井,勉强能算个自给自足。
不过,整体透着一股潦草味道,像是主人随意在这儿安了一个家。
房间不大,拢共也只有两间,宽敞一些的用来住,小一些是厨房,连个杂货间都没有。
——咚的一声。
安静的小院里突然传来一道沉闷的撞击声,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到了门板上。
少顷,又隐隐出现衣物摩挲的声响。
男人期期艾艾着道:“求主子饶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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