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是秋末,呼啸的北风恰好掩盖住了二人的脚步声。薛洛竖起耳朵,用力去听房内的动静,正当薛漪打算抬手敲门时,薛洛猛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把她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大跳。
她刚要开口询问,却被薛洛捂住了嘴巴。薛洛神情严肃,抬手指了指里面,无声地做口型:“有,人,谈,话!”
薛漪点了点头,打算离开,却被薛洛拽住了。她不解地看向薛洛,却隐约听见房间里传来了自己熟悉的声音!
她的脸色渐渐发白,双腿像灌了铅似的挪动不了一步。里面的人声仿佛有魔力一般,把从小就循规蹈矩的她牢牢定死在了原地。
虽说薛洛也是大家闺秀,可自从历经几次生死,她就不再看重这些小节了。加上这本就是她与褚清的计划,在这儿偷听二人的谈话,才是此次计划的重中之重!
里面的褚清克制着满腔的怨恨,正在心不在焉地应付着王慧墨,余光中瞥见了门缝中闪现的衣袂。
那衣袂青绿,为萧瑟的深秋抹上了一道蓬勃生机。
是她的。
褚清突然伸手拉过王慧墨,使他背对着门口站着,略略提高了声音,娇声问:“你说考核结束,就让我住进王家。是真的,还是缓兵之计?”
八月以来,褚清对自己一直淡淡的,仍凭差人送了多少珍稀物件,她也没有再让小厮带信给自己。他知道,每逢重要的日子,褚清总会去慈恩寺为已逝的家人祈福,于是推开了一切公务,只为能在今日一探究竟。
见她的态度缓和了些,王慧墨以为是刚刚一番苦口婆心的解释打动了她,便不再纠结,柔声答道:“自然是真的,我何时骗过你?清儿,你只消为我再委屈最后一阵子。”
褚清黯然道:“你曾经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如今不还是与别人娶妻生子了?怎么不是骗我?”
门外的薛洛听到褚清的话,下意识看向了薛漪。薛漪脸色比话本子上说的恶鬼还要惨白,双唇止不住地颤抖着。
她们从未听过王慧墨的声线如此温柔宠溺,可说出的每句话都字字锥心,“清儿,从小到大,你一直明白我的心意。我娶她,实在是祖父之命难违,更是圣意难违。王家显赫,我若不娶一位家世清寒的女子,王家便无法摘清世家结党的嫌疑,也无法让圣上消除对王家的疑心。”
王慧墨尤嫌不够,又补充道:“我娶她的原因仅仅因此而已,即便是换做别人,也是一样的。”
褚清喃喃道:“可你还是娶了她,与她生儿育女。如今你的夫人之位,是她的。我又算什么呢?连下人们都嚼舌根,说我是你的外室。”
见褚清伤怀,王慧墨更是心疼不已。他将褚清轻轻揽到了怀中,“我的夫人之位,终将是你的。清儿,是我让你受委屈了,可你不要怀疑我对你的真心。什么下人编排的?你告诉我,我叫他再也不能出现在你面前。”
褚清似是有些气恼,“真心?你与她生活了这么多年,难道一点感情都没有?你若不能满心满眼都是我,那我情愿回文水县!”
“清儿,那个孩子没了,你知道我有多么如释重负吗?我可以把薛漪赶出王家,可却不能把这个姓王的孩子赶出去!若是这个孩子还在,你便要做这孩子的继母了。我实在不愿委屈你。”
薛漪仿佛被吸干了最后一丝生机,身子如风中落叶般缓缓跌落了下去。
褚清仍旧充满了怀疑,“真的?”
“我对天发誓,我与她没有半分感情,生儿育女也并非我所愿!”王慧墨发了狠似的赌咒道,“我若有半句虚言,便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好啊,怎么诸天神佛没降下神雷,劈死你这个禽兽不如的无耻小人?”
王慧墨猛地转身,不可置信地看见了满脸怒容的薛洛,还有瘫软在地、绝望悲恸的薛漪!
薛洛大踏步走了进来,一巴掌扇到了王慧墨的脸上,“这一巴掌,是替大姊扇你薄情寡义,狼心狗肺!”
不等王慧墨反应,薛洛又扇了他一巴掌,使了十成十的力,“这一巴掌,再替她扇你人面兽心,枉为人父!”
王慧墨的耳朵嗡嗡作响,可下意识护住了褚清,厉声道:“薛洛,你擅闯民宅,殴打朝廷命官,这可是重罪!”
薛洛毫不理会王慧墨的威胁,抄起了高几上的花瓶,朝着他站着的方向,狠狠砸了过去!
王慧墨吓得连忙抱住褚清,迅捷地躲过了飞过来的花瓶。
花瓶砸在了小轩窗上,“嘭”地一声响,把窗户砸得四分五裂。窗户和花瓶的碎片尽数掉到了外面,只剩下淡黄色的窗户纸,零星挂在仅存的窗框上飘飘荡荡。
王慧墨大怒,吼道:“你要杀人?”
薛洛笑意冰冷,撸起了袖子,寒芒一闪,“我若想杀你,应该用这个。”
王慧墨看过去,瞳孔陡然一缩,沉声道:“王妃,这是我的家事。你若是不掺和,我便原谅你之前的无礼。”
“我若非要掺和呢?”
不等王慧墨回答,薛洛声音冷冽,眉宇间尽是厌恶,“我大姊与你做了七八年的夫妻,即便再铁石心肠的人,那至少也该相敬如宾!你对她动辄打骂,弃若敝履,可还有一点人性?亏她还为你极力辩解,当真是错付真心!”
“你蔑视虐待她也就罢了,可阿昭是你的儿子,是你王家的血脉!虎毒尚不食子,这天底下居然有盼着自己亲生儿子早死的父亲?!”
王慧墨似是被戳到了痛处,咬牙切齿道:“大言不惭!你可知我不能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却要日日面对自己不爱的女人,我时刻都觉得恶心!”
薛漪倚在门旁,笑得流出了眼泪,“恶心,原来是恶心……”
薛洛的心如同被一只大手攥住,疼得自己连呼吸都不畅快。可她还是狠了狠心,凛声道:“别为自己的虚伪和懦弱找借口!你是王家的嫡长子,若是不想娶她,谁能逼得了你?”
她指向褚清,“你骗了我大姊,现在又想骗这位褚姑娘!”
王慧墨骇然回头,褚清正眼含清泪地看着自己,眼角一粒泪痣红艳艳地惹人心疼。他转过身,对着薛洛咆哮,“你懂什么!清儿是我此生挚爱,无人能与她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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