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伦公主指着薛洛，“她哪里配得上王爷？她就是小偷！”
殷华晏面带微笑，语气冷淡，“公主称自己是滨西的明珠，不知公主有什么本事？”
众人都没想到，一向不问世事、只关风月的勋国公府世子居然插了嘴，一时间全部无话。
赤伦公主也不扭捏，大步走到殿中央，身上的首饰随着她的脚步叮咚作响。她举起双手，即兴跳了一段热情洋溢的滨西舞蹈，颇为张扬肆意。跳着跳着，她嫌不过瘾，又唱起了滨西的民谣，声音高亢嘹亮，在大殿中久久回响。
也难怪滨西王视她为掌上明珠，她这一番表现，倒真如明珠般熠熠生辉。
舞曲毕，赤伦公主站在大殿之中，挑衅地看向李玄然身后的薛洛，“如何？”
薛洛点了点头，“神采飞扬。”
赤伦公主傲慢地翻了一个白眼，转而面对皇帝，“陛下，我比她优秀一万倍！只有我才配得上永乐王！”
李玄然吃完了碗中的汤饼，正拿起丝帕轻拭薄唇，表情有些漫不经心。
王丛远宽纵一笑，像是面对自家顽劣的晚辈一般，“公主，你要嫁给王爷的话，只能做侧妃了。你还想嫁吗？”
“什么侧妃？”赤伦公主眉头一皱，凶恶地瞪着王丛远，“王爷把她休了，我就是王妃！”
“公主！”派尔朗急忙喝住她，双手交叉按在胸前，对李玄然行了一个滨西的大礼，“公主孩童戏言，请王爷恕罪。”说完，便瞪了赤伦公主一眼，示意她回座位。
赤伦公主对派尔朗还是惧怕的，于是悻悻地回到了座位，对着薛洛龇牙，“我一定能嫁给王爷，识相的，趁早滚出去！”
薛洛淡漠地抬眸，轻轻扫了赤伦公主一眼。
可这一眼，却让赤伦公主不禁打了寒颤。她想起了高原上的野狼，漆黑之中，点点幽绿，仿佛阴森鬼火，为游魂点燃去往地狱的灯。
李玄然摆了摆手，“公主是滨西的明珠，自然也要白璧来配。这些时日，派尔朗将军若是参加席面，可为公主好好相看一番。”
说完后，李玄然起身，对皇帝俯身作揖，“陛下夙兴夜寐，既然互市一事已告一段落，还是要保重龙体才是。”
皇帝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大手一挥，“都散了吧！”便起身离开了。
待皇帝走后，众人便也三三两两地出了宫殿。因薛怀风还肩负统管戍卫队一职，与女儿和女婿告别后，便匆匆赶往城郊了。
上一世的不欢而散和剑拔弩张，这一世再也不会发生了。最差的境地，也不过是互市不成。即便不成，大熹与滨西的矛盾也不会再被激化，更不会引发边境骚乱的连锁反应。
说到底，最终还是靠她的奇思巧计，改变了世事发展的轨迹。
李玄然欣慰地看向身边清新洁净的绿衣姑娘，“洛儿，若是没有你，或许一切不会改变。”
薛洛抬起脸，展颜一笑，“只要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再发生就好。”
李玄然沉默地点了点头，转瞬又恢复了娇宠的神情，“如今天色还早，想去哪儿转转？”
薛洛想了想，“去玄都观吧，我有些疑惑，想找玄真道人点拨。”感觉到拉着自己的手忽然一紧，她有些疑惑，“怎么了？”
李玄然摇了摇头，笑道：“走吧，我陪你去。”
二人坐在马车上，薛洛一直若有所思些什么，始终没有说话。李玄然心中也藏着事，因此也不发一言。只有驾车的掠羽感觉到了异常，可他如今学会了“装聋作哑”，所以也没多嘴地发问。
到了玄都观的后院，玄真道人不知在倒腾些什么，弄得灰头土脸。见二人来了，毫不见外地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黑灰，“你们二人怎么来了？”
见老道像个花猫一般，薛洛忍不住笑了，“道长这是在做什么？”
一旁的小道士钻了出来，气恼道：“师傅要用木炭烤红薯，结果烤糊了，还弄得满身灰。”
薛洛掏出帕子，给小道士擦了擦脸，忍俊不禁，“怎么每次来，道长都在忙吃食？”
“嗨，世外之人，也要为五斗米折腰！”灵真道人哀怨地瞧了一眼小道士，“偏偏还养了一只饕餮！”
小道士气得跺了跺脚，一溜烟地跑了。
灵真道人招呼二人坐下，薛洛便禀明了来意，“道长，这一年来，我总隐隐觉得，许多地方我曾去过，有些人似曾相识，很多事情仿佛也经历过。人是不是真的有前世？”
灵真道人看了一眼李玄然，可李玄然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他只好捻了捻胡须，对薛洛笑，“按道理来说，或许是有的。可老道也没有体验过，不敢妄下断论啊。”
薛洛想了想，又问：“那道长可否能算出，前世的我是谁？前世，我也遇到了这些似曾相识的人，来过这些似曾相识的地方吗？”
“老道可否问一句，王妃为何执着于前世之事呢？”
薛洛一怔，不好意思道：“如今癔症不大犯了，可还是会做一些栩栩如生的梦。明明是从未见过的人，却莫名觉得熟悉。我担心是不是自己着了魔，所以才如此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灵真道人了然，满含歉意道：“卜算本就有违天道，勘破前世来生的天机，会遭受天罚。老道实在无法为王妃卜算前世了。”
薛洛不知卜算的代价如此之大，也告罪道：“道长不必为难，是我唐突了。”
灵真道人的神情难得变得严肃，“王妃，听老道一句真言。往世不可追，来世不可待，要活在当下，只修今生。”
薛洛反复咀嚼了这句满含禅机的话，最终释然地笑了，“道长说的是，有些事，本就难以用常理解释，是我钻牛角尖了。”
一直垂首的李玄然这才抬起脸，神色轻松，似笑非笑，“咱们二人坐了半晌，连一口茶水都没喝上。看来，往后除了家禽，还要提供些家仆，否则道长一个人，忙不过来啊。”
灵真道人心中暗骂，本道长替你解决了麻烦，你反倒拿本道长开涮。他皮笑肉不笑道：“若是王爷能在王府辟个地方，将我和小饕餮一同供养，在下才是真的感激不尽。”
薛洛眼睛一亮，拉起李玄然的袖子，“这是个顶好的主意！我若是再有什么不妥，或是有何疑惑，近水楼台先得月，也省得常常跑这后院了。”
李玄然哽了一下，笑容僵硬地劝道：“洛儿呀，哪有王府养道士的？何况，他是玄都观的记名道长，又不是什么野道士，哪能随随便便养到家里去？”
薛洛失落地点了点头，“好吧。”
她没有瞧见，李玄然和灵真道人之间刀光剑影般的眼神交流。
那种熟稔和默契，才是穿透了前世和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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