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李玄然笑得比正午的暖阳还要灿烂,“最近你一直没什么话,我很是担心。如今把不顺的气撒出来了,我反倒放心了。”
薛洛微蹙的眉头松了些,“你不怪我?”
他调侃起来,“我为何要怪你?我还要谢谢王妃,替我解决了大麻烦。”
“也怪我投鼠忌器,总怕影响了与滨西的关系,所以一直对她避而远之。不过,你今日怎么突然发了火?我还从未见过你发脾气,吓了一跳。”
“那日她在两仪殿大放厥词,圣上摇头,派尔朗将军呵斥,我便知道,不管是大熹还是滨西,都不会允她那般肆意妄为。派尔朗只吓唬了她一次,她就畏首畏尾,想必,派尔朗的决定权远比她一个公主要大。”
她表情淡淡,“所以,即便我恐吓了她,想必也不会有多么严重的后果。所以,我便纵容自己任性了一回。”
原来,她的盛怒,并不是单纯因为自己,而是在理智之下的权衡。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心中不禁涌上一阵失落,笑容略显僵硬,“原来是这样……”
“不过,我总想着,纵使我捅了天大的篓子,也还有你会护着我,不是吗?”
他抬眸去瞧,她露出了略显俏皮的笑容。
这还是这三日来,她头一次笑。
笼罩在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李玄然转而表现得可怜巴巴,“可是你刚刚说,不要我。”
她脸上一红,“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只是想说,想说……”最终还是没好意思把方才的话再一次说出口。
李玄然举了举受伤的左手,扁了扁嘴,“你可不能不要我,我为你受了伤,若是养不好,恐怕往后就不能拿剑了。我这辈子都赖上你了,你赶我我也不会走的。”
掠羽喜滋滋地回来时,见到的便是李玄然装可怜的一幕,不受控制地大叫了一声,“咦!”
李玄然柔弱的神色瞬时冷了下去,眼神如刀,“咋咋呼呼,何事?”
掠羽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收了收神,“按照王妃的吩咐,我全数告诉了派尔朗。他让我转告王妃,多谢王妃对赤伦公主的告诫,改日请王妃喝酒。”
“喝什么酒?”李玄然皱起了眉,“胡说八道。”
薛洛见情况与自己所料的几乎不差,放心地点了点头,“辛苦了。早上汀兰安排厨房做了点心,去尝尝吧。”
掠羽爱吃甜点,特别是将军府带来的手艺,于是很是高兴,“得嘞!”走过薛洛身旁,压低了声音,“王爷是右手拿剑。”
李玄然怒目而视,“杨掠羽!”
掠羽脚底抹油,瞬时没了踪影。
“若不是掠羽,我差点被你蒙骗了去。”薛洛似笑非笑,也朝厨房去了。
李玄然慌忙起身,朝她追了过去,“洛儿,你听我解释……”
薛洛嘴角挂笑,脚步不停。
他凑到她面前,探头探脑,眼中星芒闪动,“你刚刚说,与我牵肠挂肚,心有灵犀,不离不弃……是真的如此想吗?”
刚褪了些红的脸霎时一下子又烧了起来,她抿了抿嘴,假装严肃,“给我惹了赤伦公主的麻烦,今日中午罚你不许用点心了。”
午饭便在李玄然的怨念中用完了。
……
又过了四日,便到了四皇子出殡的日子。
安葬的那一日下起了濛濛春雨,薛洛坐在洛然居的窗边,一会儿低头翻着书册,一会儿抬头遥望着天边如雾一般的云彩。直到傍晚时分,她才道:“汀兰,咱们有时间,回府瞧瞧祖母她们吧,有好些日子没见了。”
汀兰放下了手中的活,说起了前几日的事,“我在东市遇见芳芷,她说,大姑娘一日比一日的好了,您若是回去,她一定高兴。”
“不如回去住上几日?”
薛洛回首,瞧见李玄然进来了。他的外裳被雨水打湿了些,鬓发上也湿漉漉的。
她放下书,拿起帕子走到他面前,轻轻擦拭他脸上的水,“怎么不打伞?这个时节,最容易感染风寒了。”
李玄然将外裳递给汀兰,“你夫君我可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人,区区小雨算得了什么?”又道,“去年的寺庙贪腐案有了新进展,恐怕我最近又要忙起来。不如,你回家住上阵日子,省得一个人在王府憋闷。”
汀兰一边擦拭外裳的水,一边笑,“王爷对姑娘实在是宠,放眼整个长兴,不,大熹,有多少姑娘出了嫁还能想回娘家就回娘家的?”
李玄然便笑意盈盈地看着薛洛,惹得她又脸红起来,“多谢你。”
“谢我做什么?”李玄然伸出手,将她揽在怀中,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颊,“你不怪我不能总是陪你便好。”
汀兰掩嘴偷笑,悄悄带上了房门。
二人腻歪了一阵子,薛洛才问:“是去年设计王慧墨时,顺手在慈恩寺查的案子吗?”
李玄然点了点头,“原先以为只是有人借寺庙供奉之名,借机藏匿大量金银。如今看来,此案牵扯甚广,与礼部官员脱不开关系。”
薛洛想起了孟望轩那个老头,不由得皱了皱眉。又问:“你曾经说统领三司,解决的都是棘手之事,不少人也深恨你。之前你卸任公务,陛下也未允。那陛下待你如何?若你被旁人攻讦,他会保护你吗?”
李玄然笑容清冷,“他是陛下,是执棋人,我是臣子,是棋子,仅此而已。”
薛洛想起了最初结识李玄然时,在庆功宴上瞥见他脸上一闪而过的阴霾。
她知道有些事不是自己该问的,即便问了,也无法协助什么。只道:“那你一切小心。”
伏虎卫漆黑的面罩划过李玄然的脑海,眼中的戾气一闪而过。他揽着薛洛笑,“怎么,担心起我的安危来了?”
“朝堂上步步凶险,你做的又是‘众矢之的’之事,我自然担心。”
他愣了一愣,将她揽得更紧,“无妨。倒是你,往后你若与贤妃交集,才是要万事小心。”
“她与别的嫔妃不同,她是陛下南下出巡时临幸的农家女。一朝得势,鸡犬升天,落户在长兴城的族人多年恶名在外。如今四皇子已逝,她失去了最大的依仗,估计会深恨身边的所有人,包括那日的你。”
她点了点头,“我会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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