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灼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争这口闲气?
秘书小章见陈灼虽然没说什么,但脸色十分难看。
就嘱咐了句,这都是场长的意思,让陈灼一定照办,然后就走了。
陈灼站在地头,看着这块鸟不拉屎的地方。
再看看那些干起活来就跟八十岁老太太附体似的队员。
还有那辆又又又又趴窝的东方红28式拖拉机。
怎么看怎么心烦。
怎么看怎么郁闷。
当初就不该逞能、答应谭小絮比赛开荒!
当时要是认怂了,说不定自己还留在农场机关大院风花雪月、鞋上干净的连点土都没有。
哪用像现在这样,浑身上下全是黑泥和机油,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
陈灼后悔——
但后悔归后悔,他也知道没有回头路,只能硬着头皮、按照父亲的意思来。
不就是盖房子吗,盖他-娘的!
不信能输的有多难看。
——
这天晚上,施文滨带着工程班的人回到他们自己的连队。
因为谭小絮的十一连队没法住人,他们自己的连队也不算太远,所以这段时间,工程班的战士们一直早出晚归。
白天天刚亮就起床。
晚上自愿加班,一直干到天完全黑了才收工,开着卡车回去。
到宿舍时,通常都八点多了。
施文滨打了洗脚水,准备回宿舍泡泡脚。
刚坐到炕沿上,听外面有人喊,说刘排长找他,让他去办公室一趟。
施文滨只好站起来,去见刘排长。
“排长,你找我?”
工程排的刘景龙排长还在灯下看图纸,听到施文滨进来,头也没抬的问:
“十一连队那边进展的怎么样了?你们这段时间起早贪黑,整天见不着人影,怎么之前没见你们干的这么起劲儿?”
施文滨不好意思的笑笑:
“主要是人家十一连队那边招待的太好了,班里的战士们都不好意思白吃人家的,所以都主动加班,现在九间房子的主体基本完工,剩下的就是粉刷墙壁、还有搭建小礼堂的外观造型。”
“这么快?”刘景龙很吃惊,“这样正好,你们明天把工具收回来,不用再去了,有其他任务。”
“不去了?”施文滨足足愣了两秒钟,“可是,给咱们的时间不是二十天吗,这才过去一多半,这样不好吧?”
刘景龙耿直道:
“这是命令,有什么好不好的?”
施文滨一脸无奈。
想起自己还答应了谭小絮,要帮他们脱土坯、再盖一座养殖场的,打算明天就动工,不能说话不算话吧?
施文滨大着胆子问:
“排长,能不能再宽限我们几天,这么突然把我们调走,真的不合适吧。”
“我是排长你是排长,听不听我的命令?说了有任务,就要听指挥,当兵几年,服从命令都没学会?”
施文滨抿着嘴,默默叹气,他们排长私底下有个绰号,刘大犟驴。
这人认死理,一旦认定了的事,除非上级有令,不然天上下刀子也不会改变主意。
看来,帮谭小絮盖养殖场的事要黄了。
“那好吧,那下一步我们要去哪?”
“呃,听说,有个什么十二连队,也需要盖房子,明天你带人,到十二连队去——”
“十二连队?!”那不场长儿子的连队吗?
施文滨这段时间在十一连队,天天听十一连队的人骂陈家父子怎么不是个东西。
他虽然从来不主动打听这些八卦,但从日常听到的三言两语中,也大概拼凑出一些来龙去脉。
知道这两个新建连队是怎么来的。
尤其是亲眼见到陈康来找麻烦时的嘴脸,也算是对这父子俩的为人有了一定了解。
施文滨冷哼一声,问:
“这是陈场长的意思吧,是陈场长让我们撤走,到十二连队去盖房子,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
“我就知道陈场长他没憋好屁!”
施文滨不知不觉脱口骂了出来。
刘景龙像听到什么不得了的逆天言论似的,瞪大了眼,指着施文滨怒道:
“你竟然敢辱骂领导!”
施文滨自觉失言,回头看看,还好外面没人,应该没有别人听到。
他又回头,苦着脸冲刘景龙说:
“排长,要我们撤回去帮十二连队盖房子也可以,但是,能不能等我们干完二十天再过去,不然,我们最近刚吃完人家两头猪就走,人家背地里肯定骂咱们忘恩负义。”
啪!
刘景龙拍桌子了:
“这是糖衣炮弹!你作为军人的风骨呢,作为军人的纪律呢,吃别人两头猪就投降,你这样的人要是上了战场,敌人不用大炮轰你,给你吊块红烧猪肘子你就缴械投降了是不是!!!你这思想很危险知不知道!”
施文滨仰天翻了个大白眼:
“那不一样,排长!敌人是敌人,谭小絮是我们的战友、是我们的同胞!不是有首歌吗,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猎枪,我们吃了朋友的酒肉,不能反手再插人家一刀!”
刘景龙大手一摆:
“你别给我讲那些虚头巴脑的,总之,这是兵团,你是兵团战士,战士,就得服从命令!不然,这班长你能当就当,不能当,给老子滚蛋!”
施文滨真想原地暴走。
官大一级压死人呐!!
“回去,明天给我撤到十二连队去!”
施文滨一秒钟都没逗留,直接转身走了。
啪!
哗啦啦!
出门时,把门摔的山响,门窗上的玻璃差点没给震掉了。
气的刘排长大骂:
“你个王八犊子!”
施文滨带了一肚子气回到宿舍,也没心思泡脚了,直接把水泼到门外。
宿舍里的其他人见他气鼓鼓的,问道:
“班长,咋了,挨训了?”
施文滨就把刘排长让他们撤人的事说了。
这一下,全宿舍不淡定了,一个个从被窝里爬起来:
“啥玩意儿,撤人?咱这边二十天工期还没结束呢,撤个屁啊?”
“就是,说好了给人家干二十天,少干一天都不行!”
“班长,不是我说,咱刚吃完人家两头猪,猪吃完了人也跑了,这不找骂呢吗?”
“……”
大家嘁嘁喳喳,口风一致。
施文滨听大家骂的这么齐心,心里的火气稍微平息了一点:
“怎么办吧,现在情况大家也都知道了,小谭队长跟那个陈灼,俩人死对头,陈灼先是毁了婚约在先,陈场长找麻烦在后,父子俩都在刁难一个无依无靠的大姑娘,咱们现在要是撤人去帮陈灼盖房子,这就是吃里扒外、是非不分,但是要不撤人,就是不服从命令,怎么办吧?”
这还真叫大家伙为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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