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白墙壁上,有着许多告示,大多都是防止自杀,心理健康,不要去和自己的心对话之类的。

    换衣间。

    瞳榆整理着护士帽,似随口道:“今天还挺轻松,能少受些累了。”

    “哈?你在说什么?我们哪天不是累死累活?昨天来了不少住院的,全都归我们三楼管辖。”

    护士穿好了衣服,听到这话白了她一眼,语气怨怨。

    瞳榆暗暗记下关键点,转身看着她脖颈的护士照道:“哎呀,小慧我这不是每天太累,说点好话安慰自己。”

    刘慧撇嘴,“行了快走吧。”

    三楼

    比想象中要安静,走廊干净宽阔,医生抱着文件行走,甚至能看到些穿着病号服的人走动。

    远远的,就能感觉到压抑感,他们灵魂空荡,来来回回走着像是行尸走肉。

    刘慧觑了眼她表情,小声道:“我跟你说,咱们这重症院真难熬啊,我让我爸托关系了,下个月给我转别的院去,你要不一起?”

    瞳榆回神,含糊道:“再看看吧,不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两人说着话,一个大爷走过来,张着嘴眼神呆板,突然伸长脖子大声道:“你好。”

    刘慧笑道:“大爷你也好,天冷多加衣。”

    瞳榆也回:“大爷中午好。”

    大爷很开心,手舞足蹈对着同伴招手,又对着他们不停打道:“你好你好你好。”

    “你好,你好,你好。”

    “谢谢谢谢,谢谢。”

    “谢谢,谢谢你。”

    从原本一句句你好,变成了不停歇的谢谢。

    瞳榆被刘慧拉走,独留下老大爷站在原地道谢。

    刘慧道:“这年纪,看来是要住到死了。”

    瞳榆咬了咬唇,不知为何,后背毛毛的。

    这里护士挺多的,可能是仄而勒恪干了什么,她们竟然都认识她。

    刚来到护士办小慧就不适,轻嘶一声,“我要去上个厕所,你去吗?”

    瞳榆翻看着病历单,闻言忙抓住她的手,眼眸直直望过去。

    在她略带紧张的视线中,小慧转头,“拽我干嘛?”

    瞳榆抽回手放在背后,“没,我就不去了。”

    “那好,拜拜。”

    瞳榆坐在位置上无语望天花板。

    天, 这里的人都被仄而勒恪催眠了,脑海有了第一层强大印记,她的催眠完全不管用了。

    看来,只能去趟主治医生那里了,让他以肉眼来辨。

    看着没有敲门就进来的人,主治医生皱眉,刚要训斥就和瞳榆对视上。

    这双眼眸清泠泠,平淡无波,清透似琉璃。

    她一步一步,唇瓣轻启,“主任,帮个忙。”

    “啪嗒。”

    木质筷子掉在地上,主任拿过照片,打开电脑,扫描,锁定,打开病案文档。

    “1111。”

    “2222。”

    “210。”

    “335。”

    “13。”

    “……”

    他盯着屏幕,讷讷开口。

    瞳榆拿着签字笔,照他说的,在照片后背标记病房号。

    临走时丢下一句,“谢谢,你是个善良的人。”

    留下主任呆在座椅,过了十分钟才回神,看着掉在地上的筷子愣神。

    他没捡,起身穿上白大褂,带上眼镜,抱着病历本出门。

    向阳而生,为民服务,他要做个大善人。

    玛德再也不贪财受贿了!!

    午饭过后,瞳榆和小慧去查房。

    210病房。

    这间病房特殊,三位中的其中一位。

    仄而勒恪说,见他要摘口罩,说真名。

    瞳榆拿出钥匙开了门,酸臭气味扑面而来,胃里翻江倒海。

    这是个单人病房,粗略看空无一人,但窗帘后却有个鼓包。

    精神病院能住单间的,可是有大问题。

    瞳榆走过去,轻声道:“你好,210王熠,今天怎么样?”

    鼓包一动不动,继续安安静静。

    瞳榆拿出药瓶晃了晃,“中午了,按时吃药。”

    这句话像是打通了少年的开关,蹭的窜出来,疤痕脸上满是恐惧,抱着脑袋就往床底下钻。

    “我没病!”

    他看样子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满脸疤痕,额头围着纱布,很瘦。

    瞳榆敏锐的看到,他手腕处也缠了纱布,甚至还渗出了血。

    “吃糖吗?”瞳榆从兜里掏出颗奶糖,弯腰将手伸了过去。

    少年瑟缩着身体,眼神灰暗。

    瞳榆将病例表藏在背后,坐在地下道:“这糖是我偷的。”

    少年依旧趴在床底下,眼帘垂着,像是睡着了。

    瞳榆继续道:“我今天去奶茶店,阳光正好,睡着了,跑来个小娃娃来亲我,吧唧一口,她占我便宜欸!我抱着她,把她糖全偷过来了。”

    “然后小娃娃发现了,她冲我笑,还揪了花花给我,说把糖都给了我。喏,我也给你。”

    瞳榆弯弯眉眼,又往前伸了伸手。

    等了约莫十分钟,他伸手拿了那颗糖。

    瞳榆自己也拆了颗吃,嘴里发出享受声。

    他也跟着瞳榆的动作,笨拙缓慢地剥糖,放到嘴里时明显身子一颤。

    他抬头望着瞳榆:“外面,阳光很好吗?”

    “当然好,秋天是金黄色的,也有火红色。”

    瞳榆伸手去拉窗帘,入眼是焊接的铁丝网,将窗户封死,一层一层像个怎么也逃不出的牢笼。

    丝毫没有犹豫的,瞳榆将窗帘拉上了。

    自己从手机里调出秋天的视频给他看。

    少年微抿着糖,怔怔看着视频道:“我学校是这样的,我学校也有糖,我学校也有花。”

    瞳榆眼睫轻闪。

    病例里显示,他是学渣,被父母无休止魔鬼逼迫成了学霸,学霸后又被全校欺凌,最后抑郁症,在这住了一年。

    瞳榆跟他聊的时候,没敢提学校和父母,但如今他主动提了……

    她小声,冲着少年挤眼,“那,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我不!!”

    少年对着她露出爪牙嘶吼,浑身颤抖着,突然开始拿头抨击地面。

    “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瞳榆忙拽住他,“我就是想让你带我去买糖,这边的糖很贵。”

    瞳榆自己对糖的价钱也没个概念,这些都是从沈家掏的,祁钺不给买,说吃多不好。

    在少年猩红的视线下,瞳榆犹犹豫豫,“这,这糖十块。”

    瞳榆心绪闪躲时,收到个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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