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杀杀……”
“当朝天子谋害先帝,污蔑前太子,不配为帝。”
“为政以来,穷兵黩武,刚愎自用,实乃乱世暴君。”
“今先帝钦命皇太孙在此,诸位将士随本将一起匡扶新君,先入皇宫者,赏千金,封万户侯!”
韩启运一声令下,随他染血不久的士兵再度被激发了暴戾杀戮的属性,甚至还带着一丝向皇帝挥刀的畅快与得意之感,毫不犹豫向着皇宫杀了进去。
此时内宫宫门紧闭。
赵嵩满脸怒容的站在了宫城之上,俯视黑压压的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的叛军。
宫中禁卫虽然皆是精挑细选,皆有以一当十的独战能力,但是在两军攻伐的场面之中却未必能发挥多少实力。
毕竟整个皇宫中的禁军不足三千人,想要阻挡住刚刚经过浴血洗礼的叛军,简直天方夜谭。
但事情却也并非毫无转机,只要他们坚持住几个时辰,待刘义大军归来,一切问题必然可迎刃而解,眼前的叛军也会在腹背受敌之中灰飞烟灭。
但问题是,他们能坚持到刘义大军回来么?
宫城外,大军正在疯狂攻城。
文武百官此时也皆是人心惶惶,噤声不语,虽然惊恐,但心中却莫名抱着一层侥幸。
即便城破,韩启运大概率也不可能杀了他们,毕竟不管谁当皇帝,治国却依旧需要他们。
所以此时看似万分危急,但真正应该焦虑的实则只有一人。
“陛下,城楼危机,有臣在此即可,陛下请于宫内暂避。”
苏温文道。
赵嵩看了苏温文一眼,眼神有些复杂道:“苏相,你说我们能坚持到刘义大军回来么?”
苏温文郑重道:“陛下放心,只要臣还有一口气,必不会让叛军踏入宫门一步!”
赵嵩心中大为感动,道:“那这里便全都交给苏相了。”
赵嵩带着文武百官下了城楼。
苏温文旋即一脸凝重的看向城外,见中军旗帜,知道韩启运到了,不由大喝道:“韩启运,陛下待你不薄,你为何犯上作乱,肆图谋反?”
韩启运跨马来到宫城外,看向苏温文,喊道:“苏相,事已至此,多言无义,你若现在打开宫门,本将保你依旧为宰相。”
“哈哈……”
苏温文大笑一声,喝道:“韩启运,本相之前真是错看了你,没想到你竟然如此狼子野心,大乾已立国三百年,气数未尽,你行此逆天之事,必遭遗后之诛!难道你想当皇帝么?”
“刘义将军的大军已经在十里之外,片刻可至,休说你根本来不及攻破宫门,即便攻破,也转眼间会被三十万大军踩踏灰飞烟灭!现在你若负荆请罪,随本相去陛下面前,或许还能留你一命!”
韩启运哈哈一笑,道:“苏相欺我是三岁孩童么?”
“韩某自有自知之明,或可为将,驰骋疆场,自然做不得皇帝,但这天下却也不是只有赵嵩可以为帝。”
苏温文皱眉道:“你什么意思,陛下乃是先帝临终遗诏传位,谁敢篡逆?”
“苏相!”
“你看我可以么?”
正在此时,一道孤傲的声音响起,只见一道矫健的身影跨马飞奔而来,两军纷纷撤到一旁,恭迎肃立。
身影行至宫门下,与韩启运并列。
苏温文不觉盯向那道身影,忽地一怔,只觉眼熟,良久方惊诧道:“皇太孙!”
“不错!正是小王!”
“你……你……不是失踪了么?”
苏温文惊讶之余,下意识的问道。
赵钦仰面冷笑道:“那还不是要感谢七皇叔,派去的刺客太弱,没杀得了我!”
苏温文不想纠缠这样的事情,劝解道:“你虽是前太子嫡子,但太子当年便被先帝废除!”
“但先帝并未废掉我的皇太孙!”
赵钦厉声高叫道:“赵嵩罔顾先帝旨意,肆意蓄谋逼死我父王,丝毫不念及兄弟情谊,如此不忠不孝,残忍残暴之人,岂配为君?”
“小王知晓苏相素来中正廉明,心忧百姓,而赵嵩倒行逆施,丝毫不顾灾民死活,反而派遣大军征讨,如此不仁不义之君,天理难容。”
“难道你不想要天下百姓安居乐业么?还是一心要维护一个残暴不仁之君,致使天下生灵涂炭尸横遍野?”
“苏温文!今日你打开城门,本王来日必会还你一个朗朗乾坤!”
赵钦大吼一声,三军气势大震,山海同呼:“开城门!开城门!……”
“你……”
苏温文胸中陡然迸发出一股难抑之气。
一时之间,死守宫门的意志竟是有片刻动摇。
但终究只是动摇了片刻,便高声大呼道:“禁军听令,诛杀叛贼,保卫皇宫,不可使叛贼
跃入宫门一步。”
“是!”
宫中禁卫本就是赵嵩的最后一道防线,自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此时苏温文一声令下,顿时万箭齐发,向韩启运大军射杀而去。
“苏温文!”
赵钦恼喝一声,连忙在士兵的保护下退到一旁。
此时,韩启运也下达了攻城的命令。
霎时间,尸如山倒,血流漂橹。
“恩师,战况如何?”
皇宫本就高墙密巷,易守难攻,数万大军却也无法发挥最大作用,强攻了一个时辰,却也没能攻进皇宫。
苏温文正在城楼督战,再一次打退一波进攻,全身已被汗水湿透,疲惫的坐在地上。
正在此时,陈敬言爬上了城楼,连忙扶起苏温文。
苏温文叹息一声,看着周围的横七竖八的尸体,无奈道:
“宫中禁卫已经损失大半,箭矢也几乎已经耗尽,已完全是强弩之末,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你快回去,刀枪无眼。”
苏温文关切道。
陈敬言郑重道:“恩师这是什么话,恩师不惜性命在此抵挡叛军,敬言心中敬佩,愿与恩师同进退!”
“不必,这担子老夫一人来抗便是,一会儿宫门若破,站在城楼上的人必死无疑。你快下去。”
“不!”
“敬言读圣贤书,深知杀身成仁,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陈敬言倔强道。
“迂腐!”
苏温文骂道:“圣人是叫你去送死的么?”
“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固足为勇,但却要分人,你现在不是一个普通的读书人,而是为民请命的官!圣人只管读书人,却管不住天下官吏。”
“恩师这是何意?圣人教诲岂有官民之别?”
“有!当然有!”
苏温文慨叹道:“一百人与一个人的性命孰轻孰重?”
“这……”
陈敬言愣了一下,沉吟片刻方道:“当然是一百个人更重!”
苏温文道:“若如此的话,那为何为师现在要带着三千禁卫在这里拼死守卫,只为保护宫内那一人?”
“这……”
陈敬言一时语塞。
苏温文继续道:“人与人是不一样的!但更重要的是,你想要自己成为什么样的人!”
陈敬言一时间心思百转,心绪难平,只觉得胸口憋了一口气,难以吞吐。
“回去吧,为师可以死,但你现在还不可以。”
苏温文道。
“这是为何?”
陈敬言问道:“难道学生的性命比恩师的要重要么?恕敬言不可接受。”
“重!你比我重多了!”
苏温文叹息道:“为师老了,这宫门注定是守不住的,再有半个时辰,宫门必破,为师以死报君,也算是死得其所,但你还年轻,且胸怀天下,心系苍生,天下的黎民百姓终究还需要你这样的年轻人来护持,未来的君王也需要你来辅佐。所以你不能死!”
陈敬言一听这话,顿时忍不住泪如泉涌:“恩师……”
“走吧!”
苏温文摆了摆手:“这也算是为师给你上的最后一次课,为师今日之死并不是为了图一个忠君报国的虚名,而是祭奠这天下无辜枉死的冤魂!”
“快走!!”
城下杀声再起,鼓声震天,苏温文大喊一声,把陈敬言推开,眼神如寒风般冷冽。
陈敬言泪流满面,紧握双拳,但终究没有再坚持,快步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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