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潇抱着赵珏,浑身鲜血的走出宫殿。
站在那重重宫阶之上。
天地一片漆黑。
赵珏神色安详的躺在宁潇怀中,一动不动。
最后的一缕月光撒在她的身上,很快便被乌云遮盖。
星沉月陨,此时黑夜弥天,只剩微弱的炬火依旧散发光明。
赵钦闻讯赶来,望着宁潇,望着他怀中的赵珏,愣愣失神。
……
公主薨逝,满城举哀。
好在宣太妃已逝,倒是免了一遭白发人送黑发人,徒增哀叹。
停棺七日后,隆重下葬。
宁潇为她撰写了墓志铭:
宁国公主赵珏,少即聪敏,精彩尤异,气芳兰蕙,睿云毓彩,既称贤淑,亦高言行,至如刚柔之道,合之于自然;肃雍之德,受之于天性,其惟公主者矣……
下葬之后,宁潇和红鸾方才离宫而去。
“公子,到底发生了什么?公主为什么好端端就死了?”
红鸾这几日一直在问这个问题。
赵钦同样问了许多次。
陈敬言也问过。
但他们都相信肯定不是宁潇害死了她。
“是我害死了她。”
良久,宁潇深深叹息一声。
“什么?不可能!”
红鸾不信。
但很快想到了什么。
“公子,你是说,公主知道了那件事?”
宁潇点了点头。
红鸾顿时也说不出话来。
司徒敬城闻听赵珏的讣告,同样慨叹连连。
也向宁潇打听她是如何离世的。
宁潇自然只能告诉司徒敬城,是病逝。
而这时,莫忧也向宁潇道:“姐夫,节哀……”
宁潇点了点头。
莫忧却是叹息道:“姐夫,我,我不是为公主说的。”
宁溪闻言一怔。
红鸾也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莫忧痛惜道:“宁~宁老爷……他……于昨日逝世了!”
“老爷!怎么可能!”
红鸾惊呼道。
宁潇身形一颤,难以置信。
“对不起,姐夫……昨日乃是公主大殓之日,宫门完全被封锁,宁府和临国府派了许多人向宫中传信,但是却根本进不去!”
莫忧愧疚不已。
宁烈的身体本就每况愈下,这些年,宁潇也是知道的,还多次以内力为他疗养,但眼睛已经看不清楚,每到天黑,便越发昏沉。
前日一不小心便被绊了一跤,当时还没事,还请了大夫来看,只是有些骨折,修养些时日也无大碍,但没想到只在床上躺了两天,竟是越发病重起来。
再请大夫来看时,神志已是时而清醒时而模糊。
宁泽连忙派人去找宁潇。
但宁潇此时正在宫中为赵珏守灵。
这等紧张时刻,宫门护卫之森严,远超往日,一时之间,他们根本就见不到宁潇!
……
“泽儿,你二哥来了么?”
宁烈两鬓斑白,皮肤十分干瘪,脸上满是褶皱,此时气息奄奄的躺在床上,眯着眼睛,有气无力的开口道。
“二哥马上就回来了!爹你别着急……”
宁泽紧紧抓住宁烈粗糙的大手,连声道。
此时,房间之中,宁泽的妻妾和十几个儿女都围在塌前,以手拭泪,低声啜泣。
宁烈奋力睁了睁眼睛,望着眼前的儿孙,露出和蔼的笑容:
“我不着急……爹也活够了……如今宁家也算是儿孙满堂了……你很给爹争气,不仅生意做的比爹好,儿子也生的比爹多……哈哈……爹死而无憾啊!”
“爹,你别这样说!您老的身体还好着呢,再活二十年长命一百岁不是问题!”
宁泽笑着说道。
“哈哈……长命百岁有几人能够啊……爹也没有那么贪心……真的!爹不怕死……咳咳……”
宁烈一咳嗽,呼吸便急促起来。
“潇儿,还没回来么?”
“快了,快了!二哥马上就回来了!”
宁泽频频向外张望,焦急道。
“咳咳……好,我等着他,虽然我要死了,但不见他一面,阎王爷也休想把我带走!”
“三公子!不好了!”
正在这时,小厮跑进来喊道:“二公子现在不在临国府,进宫去了!”
“二哥真是的,怎么偏偏这个时候进宫!”
“那快派人去宫里传消息啊!”
“公子不行啊!公主薨逝,宫中禁卫十分严重,消息根本传不进去啊!”
“怎么会这样!”
“泽儿……潇儿,是不是潇儿回来了!”
宁烈支撑着想要坐起来,歪着脑袋向外看去。
宁泽犹豫一下,连忙喊道:“是,是二哥回来了!”
他连忙拉住那个小厮的手,一起拽住宁烈:“爹,你看,二哥回来了!”
“潇儿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啊!”
宁烈紧紧拽住那小厮的手,眼神空洞,但却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他已经看不见了。
双手各紧紧拽着
一个儿子,干枯的臂膀此时却仿佛充盈了力量。
宁烈满足的闭上了双眼:
“爹老了,你们也长大了!”
“你们比爹有用多了……爹开心呢……”
“潇儿,泽儿,我想起了你们小的时候,和你们大哥带着你们一起,上午在白云山猎雉,下午去黑水河钓鲤,到晚上回来的时候,把一天所得全都交给你们娘亲做菜,在灯下一家人围着一起享用,那是爹这一生,最高兴的时候啊!现在却是再也,再也……看不到了……”
宁烈断断续续的说着,带着最后的笑容,溘然长逝。
“爹!”
“祖父!”
“老爷……”
宁泽嚎啕一声,所有人顿时哭着跪了下去。
当宁潇回到宁府的时候,
白绸已经挂满。
宁潇一步一步走向宁烈的棺椁,矗立良久,方重重跪在了地上。
红鸾也抽泣着跪下。
“孩儿不孝,连你最后一面也……”
昨日的伤痕还远未抚平,今日的痛楚愈加锥心刺骨。
宁潇跪伏在地,百感交集。
生死自有命数,父亲亦算是善终,本以为自己早已心如止水,但为何还是隐隐作痛?
宁泽头戴孝巾,满面哀荣的走了过来:“二哥!”
“我们,我们,再也没有爹娘了……”
说着便抱着宁潇哭了起来。
二人互相安慰许久,方才起身。
宁泽哽咽道:“二哥,你也不必愧疚,爹临走的时候,很安详,他不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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