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贞实在是害怕方众妙,不得不接过请帖,脸色苍白地应诺。
方众妙来回看看夫妻二人,淡淡说道:“苗氏的嫁妆和侯爷的私产全都交给你们夫妻二人打理,我分文不取。”
“只要你们帮我管好这个家,照看好几个孩子,荣华富贵还在后面。”
心声漫不经心地响在半空:【宁远侯府这点家底,我还看不上。】
王安贞和余飞虎本还有些半信半疑,听见心声,顿时笃信狂喜。
“谢谢嫂子!我们夫妻二人日后定然为嫂子守好这个家,不叫鸡毛蒜皮的小事扰了您的清静。”
王安贞连忙起身行礼。余飞虎走上前,弯腰深鞠一躬。
都说长嫂如母,时至今日,他才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他耍弄那些阴谋诡计,为的是什么?为的是帮母亲平冤,为的是妻儿有口饭吃,为的是活出个人样。
而今,这些曾经极度渴盼的东西,嫂子半点不吝啬,全都送给他。
直起腰后,余飞虎真心实意地说道:“嫂子,我必然会像侍奉母亲一般侍奉您。”
方众妙摆摆手,“言重了。”然后指向站在门口的余双霜和躲在门后的姜雨柔,说道:“我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不管以前有多少爱恨情仇,在这个家里,谁都不许闹。你们只能是铁板一块,明白吗?”
余飞虎和王安贞连忙点头:“明白!”
姜雨柔牵着余双霜的手走上前,微带哽咽地说道:“少夫人,我们明白。”
她最后一丝顾虑都在此刻消除得一干二净。
方众妙看向黛石。
黛石立刻走上前,附耳低语:“九千岁把齐夫人和齐渊接走了。”
方众妙点点头,指着她手里的匣子说道:“把库房的钥匙和账本交给二少爷和二少夫人。”
话音一顿,她自己先轻笑起来,摇头道:“说错了,该是二老爷和二夫人才对。”
余飞虎和王安贞连说不敢,然后喜气洋洋地接过匣子。余成望和苗萍翠的死,成全了太多人的心愿。
在此一刻,众人心里不约而同地冒出一句话:死得好啊!
翌日,王安贞带着请帖匆匆赶去史家。
方众妙坐在挂满白幡的厅堂里等待宾客登门。
龙图戴上人皮面具,扮作家中管事,站在她身后小声禀报:“史家的姑奶奶性子十分桀骜,长相倾国倾城,当年可是大热的太子妃人选。”
方众妙来了兴趣,问道:“史家女儿的确够尊贵。这史白蕊为何没能当选?”
龙图:“先太子选妃前夕,史白蕊不慎落入冰湖,她庶姐为救她,一尸两命,而她染了寒气不能有孕。皇家就把她的名字剔除了。”
方众妙摇摇头,沉吟道:“背上人命,又不能有孕,她怕是很难嫁。”
龙图笑呵呵地说道:“所以啊,她只能嫁给她庶姐的丈夫,成了一个五品小吏的继室。好在这五品小吏很有才能,在史家的帮助下而今已官至参知政事,不日将要入阁拜相。她也算没嫁错人。”
方众妙玩味地笑起来,“没嫁错人?”
龙图说道:“是啊,她丈夫非常疼爱她,前头庶姐留下的独子待她比亲生母亲还亲。现在谁不羡慕她因祸得福,白得一桩天赐的姻缘。”
方众妙更加玩味地呢喃,“天赐的姻缘?”
龙图终于听出这些话里的讽刺之意,竖起耳朵去听,空中却没有心声加以注解。
他暗自思忖一会儿,也就作罢。
另一头,王安贞冒着得罪史家的风险,拦住史白蕊的马车,双手递上一张请帖。
史白蕊拿着请帖来到母亲所在的正院,将帖子摊开嘲讽道,“哪来的阿猫阿狗,家里死人这般晦气的事,也敢邀您亲自出席。您上回参加的葬礼还是先帝的国葬。宁远侯府真真是脸大如盆。”
史大夫人瞟了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昨日我听归林说,这方众妙好似看上你大弟了。她送来帖子怕是在试探我的心意。”
史白蕊柳眉倒竖,狠狠拍桌:“不要脸的贱妇!她爹名声狼藉,遗臭万年!她娘身份不详,来历未明。找遍整个大周都找不出第二个身世比她更卑贱的女人!她怎敢!”
史大夫人微微撩起眼皮,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听正卿说,她还给你小弟算过命,说你小弟将来会当和尚。”
史白蕊再也压不住内心的怒火,拿上帖子匆匆往外走,说出的话火星四溅:“娘,我去一趟宁远侯府。管他什么葬礼,我定要在满堂宾客面前狠狠打那贱妇的脸!”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匆匆忙忙地去。
几个丫鬟想拦没拦住,于是担忧地看向史大夫人。
史大夫人端起杯子不疾不徐地喝茶,淡淡道,“随她去吧。等她回来我再说她。这么大的人了,还是管不住那副臭脾气。”
宁远侯府大门敞开,迎接各路宾客。
发出的请帖有一百多张,来的人只寥寥几个。好在刘虎将军的妻子带着女儿、外孙亲自登门,在灵前诚心诚意地烧了三炷香。
消息传出去,这才有朝中要员的家眷陆续赶来,好歹是把侯府的脸面撑住了。
方众妙绕过招魂幡,来到灵堂前,看着坐在院子里神色各异的贵妇们,心声层层震荡开去:【发了请帖却不来,今日谁不给我方众妙面子,来日休要登门求到我面前。】
院子里喧闹依旧,有人聚首闲聊,有人嗑着瓜子看僧人念经,还有十几人面色微微一变,忍不住抬头望天。
有意思的是,望天的贵妇无一例外不是三品以上大员的夫人。
方众妙扫去一眼,心里已有成算。
她看向更远的地方,眸光不由闪动,然后拉住一名路过的管事婆子,问道:“那人是谁?”
管事婆子顺着她的指尖看去,介绍道:“那是余耀祖的妻子钱氏。租了您的铺子在后街卖糕点。她感念您减免了她的租金,主动跑来帮忙做事。”
只见不远处有一个身材瘦弱的女人正端着一个摆满碗碟的托盘从回廊绕过中庭,相貌气质都很普通。
方众妙盯着那人的脸仔细看了看,心声带着寒意飘过半空。
【这个钱氏子女宫里有一条若隐若现的青气,她分明怀了孕,是个男胎。但青气之上还附着血煞之气,眼看就要把青气绞断,这是弑杀亲子的铁证!】
方众妙急急走上前,心声似狂风席卷:【这钱氏来侯府之前竟然喝了堕胎药,想在我公婆的葬礼上当众落胎!】
【她想做什么?】
【她想攀扯侯府,讹诈钱财?】
【真是好大的胆子!】
【必须赶在她发作之前将她撵走!】
那十几个诰命夫人听得呆愣,眸光不由自主地闪了又闪。这莫名其妙出现的心声本就十分诡异,万没料到更诡异的竟是这心声的主人。
方众妙是不是魔障了?她真以为她会算命?
什么子女宫、青气、血气、煞气!看人家一眼就污蔑人家喝了堕胎药来你府上讹诈,你怎么不上天?
还铁证,你的猜疑算什么铁证?不知所谓!
十几个贵妇人越发懊悔今日来这一趟,不约而同地放下茶杯,站起身准备走人。
方众妙这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她们以后打死也不与之交往。什么晦气玩意儿!
看见身份最高贵的十几位宾客竟同时准备离开,送完请帖匆匆赶回来的王安贞满头满脸都是冷汗。
她早就跟嫂子说过,请这么些大佛纯属吃力不讨好。你看,这不就无意中把人得罪了嘛?
王安贞急忙跑进院子,不敢阻拦贵客,只能赔着笑脸相送。
一行人快要跨出二门时,哗啦啦一阵碗碟碎裂之声从后方传来,紧接着是女子痛苦的哀嚎。
众人转头一看,却见那个钱氏抱着不甚显怀的肚子坐在地上,纯白的裙子迅速被鲜血染红。
方众妙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知道所有宾客都在看自己,钱氏大声哭叫:“碗碟太重,我早就说过我搬不动!后厨的管事非让我搬!我孩子没了,呜呜呜……”
十几位贵妇人结结实实愣在原地,心中骤然掀起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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