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西北大营,中军帅帐。

    刚刚打了一场胜仗的堂守业犒赏三军,正跟几个年轻将领把酒言欢:

    “京城新送来几个军妓,弟兄没也苦了好些日子了,今儿就好好放松放松!”

    “末将多谢将军!”

    对于这几个新“军妓”,众人心照不宣,纷纷交换了一个眼神便把酒言欢起来。

    一个亲兵走进来悄悄在堂守业耳边低语了几句,堂守业脸上笑意僵住,攥着酒杯的手猛地收紧。

    那亲兵忙低头跪下,再不敢多言。

    帅帐里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其他几个江云都默默放下酒杯。

    堂守业勉强缓和起神色,继续招呼众人:

    “没什么大事,大家继续。”

    而后给那亲兵一个眼色,眼看着亲兵退了出去才又招呼众人喝了起来。

    酒过三巡,堂守业借口醉了,其余几人很有眼色的退了下去。

    外面很快响起了女人的哭叫,混着这浓浓夜色,不知搅弄了多少久居营中朝不保夕的兵士的心。

    这些堂守业浑不在意,此刻他正冷沉着一张脸看着下首的亲兵:

    “进城了?你说她进城了?废物!本将军养你们有什么用?!”

    “将军息怒!是……是咱们的人凑巧救下的她。末将这就将人……”

    说着,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堂守业深吸一口气,狠狠瞪了他一眼:

    “速去速回!这乱世死区区一个农妇多平常?若是再办不好,提头来见!”

    这一战事关重大,只要他打赢了胜仗回去,一定能再升上一升。

    到时候他再慢慢图谋,若是能封侯拜相,才不枉他苦心孤诣经营多年。

    可若是被这女人搞砸了……想想他就气的要命。

    同心作坊他固然想要,可若比起让江云暴露于人前,他宁愿不要那作坊!

    与此同时,城内一家客栈,江云正招呼几个年轻士兵吃饭:

    “诸位!今日多亏了你们救下民妇,民妇实在是感激不尽,等日后寻到我家夫君,定当厚礼重谢!”

    如今战士吃紧,城内粮草缺乏,兵士们已经许久不曾好好吃顿饭了。

    眼前一桌子酒菜,让他们风卷残云般吃了个干干净净。

    江云一边说着感激的话一边让小二加菜,几人吃人嘴软,就有人问起来:

    “嫂子,这仗打成这样,大家都往外跑呢,你怎么还往这里来?今日若不是我兄弟几人巡视恰巧遇见,你怕是早就死在那西狄人的刀下了!”

    那人说完这话大大咬下一口肉来,越发觉得这饭自己吃的心安理得。

    江云等的就是这句话,闻言声音不觉拔高了些:

    “实不相瞒,民妇与我家夫君失散多年,前不久才听说原来我家夫君就在这孔方城内,且做了主帅,便一刻也坐不住了,想来求证一二。”

    这话一出,整个客栈多安静下来。

    原先问话那小兵一定这话一口肉噎在脖子里差点没噎死。

    伸长了脖子把那口肉囫囵吞下去,那小兵瞪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

    许是他声音太大,江云被吓得瑟缩了一下。

    众人见她这样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仰天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开什么玩笑呢?谁不知道咱们大将军是尚书府的乘龙快婿,与将军夫人杭俪情深,怎么可能是你丈夫?这位小娘子,你怕是弄错了,快快回家去,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江云一脸失落:“真……真的?怎么会呢?明明我亲耳听到,我夫君当年并没有死,如今就在这孔方城,还是主帅。我……”

    她突然抓住那小兵胳膊,大声问:

    “小哥,你告诉我,大将军可是姓堂?”

    那小兵念着刚吃了她一顿被抓住胳膊也不恼:

    “正是堂大将军,你可别说你夫君也姓堂?”

    江云眼睛倏地睁大,用力点了点头:

    “没错!我夫君姓堂名守业,怀阳府白云县石头镇大柳树庄人士,今年三十有六,生的仪表堂堂,左眼下一颗红痣!咱们大将军,是也不是?”

    江云双目猩红,满眼期待的看着那小兵,见小兵目瞪口呆的睁大了眼睛,泪水迅速蓄满眼眶,珍珠般滑落下来。

    馆子里顿时静得针落可闻,角落里几个客商打扮的人悄悄对视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

    守在江云身后的周大丫,眸光扫视一圈见众人神色各异,还有人悄悄溜了出去,唇角露出一抹嘲讽。

    手指在背后做了几个复杂的动作,随后便有人跟上。

    江云对面那小兵眼看着江云哭的梨花带雨,怎么看都不像是开玩笑,手里的肉顿时不好吃了,甚至肠子都悔青了。

    他救谁不好,怎么偏偏救了一个麻烦回来?

    救人也就罢了,怎么偏偏还要来吃人家的酒菜?

    吃点东西也就罢了,怎么偏偏嘴贱问东问西?

    见所有人都朝他看了过来,那小兵求助的看向一旁的伙伴,众人却纷纷避开视线。

    小兵只能勉强镇定:

    “这位小娘子,你……你怕是搞错了,这……应该是巧合,就是巧合……哈哈……”

    “不!不是巧合!我终于找到相公了,我就知道我相公不会死的!”

    江云拼命摇头,声泪俱下的把当年堂守业如何丧妻另娶,如何丢下四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从军,自己如何将孩子抚养长大。

    只不过她隐去了被几个狼崽子算计的事,只含糊不清的说自己为了寻夫闯下一片基业,听闻堂守业就在此处,带了粮食来寻夫的事。

    “粮食?!”

    众人果然如江云所愿抓住了重点。

    “小娘子,你说什么?我带了多少粮食来寻夫?”

    有人一听说有粮,眼睛都急红了。

    江云佯做后怕的往后退了几步,伸出三根手指:

    “三……三……”

    “三石?”

    那人有些失望,连声音都低落了些。

    江云摇头。

    “三十石?”

    江云又摇头:“少了?”

    那人声音陡然拔高:“三百石?!”

    江云再次摇头。

    这下,所有人都激动的站了起来:

    “三千旦?粮呢?粮现在在哪?”

    江云继续摇头。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急了,上前几步走到江云面前:

    “到底是多少?粮食又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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