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秋秋看了看黑影消失的方向,不得不停下脚步捡起死掉的乌鸦。
乌鸦嘴里衔着一张纸条。
里面明晃晃的两个字。
“开棺。”
开外婆的棺吗?
黑影是谁,吴秋秋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只怕是当年出现在吴家村的那个瘸腿男人。
也是外婆来到吴家村后,唯一一个与外婆还有过接触的人。
当年妈妈生产,他在。
这个人知道的,恐怕远比她想象的要多。
此前乌鸦出现,更像是一种预警。
吴秋秋大胆假设,此人目前是帮她的,那么开棺,或许意味着她能找到一些关键线索。
然而,即便外婆的另一面如此可怕。
但她毕竟是自己的外婆。
身为后人,开先人的棺。
只怕要遭天谴。
截止到目前,外婆所做的这些事,包括制造阴人,包括鬼登仙,都是极其阴毒的事情。
可外婆似乎也在阻止她回吴家村掺合。
所以,她大胆假设放乌鸦的人在帮她,剩下的,就是小心求证。
吴家村全村之人命悬一线,行差踏错就是万劫不复。
她赌不起。
她回到了坟前,从书包里掏出早已经准备好的黑伞撑开后放在坟上。
今天虽然是阴天,但毕竟是白天,所以她带了黑伞。
没错,她想招外婆的魂。
即便知道自己道行与外婆差远了,外婆若不想见她,她就见不到外婆。
但吴秋秋还是想试试。
她很想亲口问问外婆,这一切,真的都是外婆做的吗?
吴家村一村人的性命,在外婆眼中真的算不得什么吗?
外婆将请鬼登仙关键的两页撕掉,证明这东西一定有破解之法。
只是,外婆不想让人知道。
铁了心,要请鬼登仙。
她绕着塌掉的坟先走了一圈,踩死了周围的泥土。
看着另外的三座坟:“各位先辈,今天我们祖孙有话要谈,请先辈回避,后人叩谢。”
说完,倒了三杯酒,各自浇在三座坟前。
三座坟上的坟头草摇曳了一下,似是在回应吴秋秋的话。
回到坟前,吴秋秋把一面镜子放在黑伞下。
用萝卜头插上了三炷香,两边点上蜡烛。
随后,拿出一个空碗,竹筒里的无根水倒了半碗在里面。
最后,取了三根竹筷,倒置着捏住。
又丢了一坨夹生饭和肉在水里。
吴秋秋抬头看了黑伞之下的镜子一眼后,低着头跪下。
“外婆,半年了,该回来看看了。”
“秋秋在你老屋门口等你,老屋淋了雨垮掉了,我马上请人给你重新修。”
“你回来一趟嘛,外孙女有很多问题想问你。”
她将倒置的筷子放在水里,试图立住。
但是不管她怎么说,三根筷子都立不住。
“外婆是迷路了吗?没关系,秋秋给你引路。”
吴秋秋知道,自己没能请上来外婆。
那就只能用点手段了。
她五指抓住五张纸钱,纷纷点燃四散丢出。
又取了一个精致的纸人童子,童子手里还抱着一个金元宝,笑得十分喜庆。
吴秋秋将童子点燃,烧在了外婆的坟前。
“小鬼开路,童子引魂,外婆,上来看看我嘛。”
纸人童子慢慢烧尽,火焰弥漫到了咧着的笑脸处。
四周的松树林猛地摇曳了起来。
一缕阴风吹过,树枝唰唰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就连天色,似乎变得暗了一些。
吴秋秋手一顿。
三根筷子立住了。
很多竹筷并不完全是直的,细头处都略有变形。
此时三根筷子的细头处互相胶着着,粗的那头,也就是平时大家捏住的那头,则是分散开,立在水里。
好像一个小小的人站在了水碗里。
“咳咳。咳咳咳。”
有咳嗽声响起。
筷子立住,代表有魂上来了。
这咳嗽声,是外婆的。
“外婆,是您吗??”
冷清的山上,只有吴秋秋的声音低低响起。
旁边还有几座孤坟陪伴,筷子静静立在水碗里,纸钱和童子也已经烧完,除了耳畔的冷风,以及她自己的心跳声,安静得不像话。
咳嗽声再也没有响起,就像只是她幻听了。
“外婆?”
她稍稍抬头,看向黑伞之下的镜子。
那是一块方形的镜子,是她从脸盆架上取下来的。
以前外婆很喜欢站在脸盆架前洗脸,然后对着镜子细细梳银白色的头发。
即便年过六旬,外婆也是精致且优雅的。
她总穿着一身灯芯绒的暗青色旗袍,与村里老人格格不入。
也不像一般老人到了年纪就发福萎缩,外婆向来清瘦挺拔。
今天,吴秋秋将外婆最爱的镜子带来了。
看清镜子的瞬间,吴秋秋瞳孔下意识缩了缩。
镜子里没有外婆的影像,只是一片漆黑。
是那种深不见底,黑洞一样的黑。
怎么会?
这是什么意思?
就算没有招来外婆的魂魄,镜子也不该是一片漆黑。
况且,她先前分明已经听到了外婆的咳嗽声。
“外婆,外婆,你在里面是不是?”
吴秋秋跪着,直起了上半身。
没有人应,镜子里却再度传出了外婆嘶哑的咳嗽声。
“外婆,外婆。”
她双手扶着镜子,近距离观察着镜子里的一切。
然而里面只是浓雾弥漫的黑,外加不时响起的外婆的咳嗽。
到底为什么不肯见她,还是有什么力量在阻止外婆见她?
“外婆!”
吴秋秋的声音尖锐,沙哑,像是压抑着极大的悲愤,突然间喷薄而出。
阴风在这一刻突然变大,吹得松树林摇晃不止,甚至有的被吹断了。
吴秋秋衣服被吹得猎猎作响,寒冷刺骨的风自裤腿往上,钻入皮肤之内。
她双眸泛红,死死盯着镜子,对外界充耳不闻。
就在下一秒,一切戛然而止。
风止,树静。
镜子里的黑暗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吴秋秋的脸。
好似一切都未曾发生过,只有她抱着镜子在自言自语。
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时无言。
“啪嗒。”
碗里的三根筷子倒了,碗也裂开了。
她确定外婆来过。
但是没有见她。
吴秋秋沉默地将黑伞和镜子收进书包里,准备下山。
转身之际,吴秋秋道:“我会请人替您修好,无论如何,你也是我外婆啊。”
一阵风,拂过了吴秋秋的脸。
像是从前那只温暖的手轻揉她的头发。
突然,她停下了步子。
站在外婆的坟前,眺望蛇头山的方向。
这个方位,正好对九阴太棺的位置一览无余。
从风水学的角度上看,如流浪汉大哥所说,气吞山河之势,能完整吞噬九阴太棺里那位的造化。
她再看其他三座坟的布局。
三足鼎立,外婆的坟位于中间,呈众星拱月之势。
也就是说,外婆的坟对九阴太棺那位,隐隐有着压制作用。
没记错的话,这三位的埋骨位置,也是请外婆看的。
一切都有迹可循。
或许,她能利用这一点做些什么。
现在不知道那个长发的吴秋秋,在墓室里怎么样了。
吴秋秋下山的时候,顺便砍了很多青竹回去。
她的膝盖处总是发痒。
但撩起裤腿又什么都没有。
想到魏旭机的那两根蚯蚓,吴秋秋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只是现在她没有时间处理这个。
她拖着竹子下山,却看到村里有些混乱,路两旁有女人站在一起交头接耳。
“快点,疯子砍人啦,赶紧跑。”
有人大喊一声,大家急忙回家关门。
疯子?
村里是有个疯子。
常年在村里晃悠,村里哪家办事他也去混吃混喝,大家喊他九疯子。
但是这么多年以来,九疯子从来没有伤人,咋今天就砍人了。
这时,吴秋秋听到那两个妇人讨论。
“九疯子当年媳妇生了个死胎,气不过上吊死了,他进屋看到媳妇抱着死娃儿上吊,受了刺激就疯了,还挺造孽的。”
吴秋秋脑袋嗡的一声。
死胎
这是外婆造的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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