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老天的雨一点儿没有停下的意思,断断续续地下着。
彭城县倒是还好,有些地势低洼的小村庄却已经被雨水倒灌了进去,更不用说那些刚刚经历了大旱又被水泡了的庄稼。
许明府在彭城县衙门口施了好几日粥,也压不住百姓们心底的恐慌。
这一日,庄青岭接到了一道传信后,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庄青如虽心有疑惑,但到底没有追过上去细问。
陆槐和游璟这段时间神神秘秘地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她一个人实在烦闷,便约上游瑜一道去药铺里找些药材。
自从给陆槐把了脉后, 庄青如才明白他的身子究竟有多糟糕,身娇体贵,五脏六腑皆有亏空,亏得他家里有些银钱,才能长到这么大。
庄青如便是有心调理,可多年体弱,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
正当她神游时,一只白皙的手掌在她眼前挥了挥,“在在?”
“嗯?怎么了?”庄青如回过神,对上了游瑜好奇的目光。
游瑜手撑着下巴,搭在柜台上,“你在想什么呢,好半天不理我?”
她今日是来找庄青如拿药的。
连日的阴雨让游老夫人的精神不大好,身上时不时地要酸痛上一回,这是年纪大了带来的毛病,饶是庄青如也只能尽力缓解。
可是在等铺子里的掌柜拿药的功夫,庄青如却发起了呆。
“没什么。”庄青如笑了笑,道:“就是想着连日阴雨,铺子里的药材恐怕会跟不上。”
“那你还拿这么多药?”游瑜看着她面前摆放着的,像小山似的的药材,疑惑地问道:“是伯父伯母病了吗?”
庄家家里便设有药房,寻常药材常年备着,庄青如一下子提了这么多药,游瑜下意识地以为是谁病了。
庄青如这才想起来,自己给陆槐调养身子的事儿还不曾和游瑜和游老夫人提起过,后者还曾因为陆槐拒绝一事特意叫人去家里道歉来着。
“这些药是…… ”给陆槐准备的。
庄青如话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总觉得这样的说法有些不妥,明明陆槐之前拒绝游老夫人的好意,现在自个儿又给他调养,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旁人他们关系匪浅吗?
“请问,这里的大夫在吗?”
就在庄青如思考该如何解释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
两人回头一看,却见两个男儿装扮的小娘子背着光站在门外,其中一个似乎是受了伤,意识模糊地靠在另一个人身上,而后者正惴惴不安地看向他们。
庄青如连忙站起身招呼道:“她是怎么了?快进来!”
临欢看见药铺里坐着两个小娘子,狠狠地松了一口气,扶着寇召走了进去。
鉴于其中一人意识不清,又是女子,庄青如便将她们带到了药铺后面的厢房。
铺子里的大夫去库房拿药了,庄青如便顶了上去,给寇召把了脉,“这位小娘子是生了温病,没什么大碍,开些药服下,再休息一晚便可。”
临欢总算松了一口气,寇召是她在外行走的支柱,可千万不能有事,“那劳烦大夫给她开个方子,对了,我,我的银钱被偷了,身上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她尴尬地在身上摸索了一会儿,顿了顿,咬牙道:“我,我现在只有这个!”
她从脖子上抽出一条缠着金丝的黑绳,上面挂着一块精致的木牌。
“这可是用最好的金丝楠木做成的护身符!”也许是怕庄青如不同意,临欢忙不迭地解释道:“是我阿娘送我的生辰礼,可值钱了!”
要不是现在身为分文,临欢定不会将它交出去,这可是她最喜欢的东西了,平时都不会轻易摘下,可是现在救寇召要紧,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哇,这枚护身符也太好看了。”游瑜凑过脑袋,看着护身符上面闪着金丝的纹路和像绸缎一样的光泽,赞道:“这是用最上等的桢楠制作而成的。”
“嗯。”临欢轻轻地应了一声,不舍地将它递给庄清如,“我只有这个了,能,能不能先押在你这里,等我有钱了就赎回去!”
庄青如看出了临欢眼底的不舍,好笑地将护身符推了回去,“不过是些寻常药材,不值几个钱,它既然是你的心爱之物,你还是收回去吧。”
“可是…… ”临欢攥着木牌,局促和尴尬浮现在她的脸颊,身为公主,她实在不想占百姓的便宜。
“哎呀,咱们在在不缺钱的。”游瑜嬉笑道:“倒是你们怎么这般狼狈?你们是从哪里来?来这里做甚?”
临欢闻言,张了张嘴,眼圈一红,没来由地委屈了起来。
她们是昨天晚上来到彭城县的,但许是因为白日淋了雨的缘故,寇召突然病倒了。
临欢无法,只能随意找了个客栈休息一下,却不想那客栈是个黑店,将她们带来的行李和马匹全都夺了去。
要不是寇召临危不乱,带着她跑了出来,只怕她也要折在里面。
临欢原本以为自己来彭城县后便能顺利地找到人,没想到人没找到,行李盘缠全都没了。
一想到因为自己识人不清,害的寇召连个大夫都请不起,愧疚和委屈一下子涌上了她的心头。
“哎呀,你莫要哭了!”游璟见她眸中水雾汇聚,连忙手忙脚乱地安慰道:“有什么难处你说便是,你们两个小娘子出门在外不容易,我若是能帮上忙,你尽管开口。”
临欢微顿,一边抽泣,一边后知后觉地问道:“你,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女儿身的?”
游瑜沉默了,该怎么跟这个小娘子解释?不是穿了男装便是男子,她们的装扮属实不到位,那张小脸唇红齿白,眉眼如画,一举一动全是女儿家作派,只一眼便能看出是女郎。
“我算是半个大夫,把个脉便能发觉。”庄青如开好方子,又叫来伙计去抓药,顺道替好友圆了过去。
“这样啊。”临欢揉了揉鼻子,对庄青如的话深信不疑,“其实,我们是来彭城县找人的。”
在临欢的嘴里,庄青如和游瑜听到了一个关于负心汉拒婚离京,小娘子千里寻夫的故事。
“既是如此,你那未婚夫确实可恨!”游瑜听完,义愤填膺道:“这样,我对彭城县很熟,你把那人的姓名告诉我,我替你找他去!”
游瑜最爱听才子佳人的故事,总是期盼天下的有情人都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临欢长的貌美可爱,性格乖巧单纯,能为好友舍弃自己的珍爱之物,想来品性也是好的,这样的小娘子都不要,那人不是眼高手低,便是薄情寡义。
倒是庄青如听了之后,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是临欢的面相纯净无辜,也不像是撒谎之人。
临欢听罢,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可怜兮兮地问道:“这位小娘子真的愿意帮我吗?若是找到人,待我回……回家,定叫阿娘重重赏你!”
游瑜不甚在意道:“自然,你只管说姓名,我这变让人去寻。”
“他叫游璟,听说是彭城县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临欢道:“哦,对了,他还是探花郎呢!”
游瑜:“?”
庄青如:“!”
“你说甚?”游瑜腾地站起身,“游璟是你未婚夫?!”
她兄长竟然是个薄情无义的负心汉?
“游璟竟然是探花郎?!”庄青如也跟着站起身,抬高声量惊呼道:“他什么时候高中的?”
探花郎?这得有多厚实的学问才能考上?
两人对视一眼,齐声喊道:“这不可能!”
“你们,认识他?”临欢被她们激动的样子吓了一跳,怯生生问道。
庄青如和游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前者道:“你不是他的妹妹吗?这样的大事你怎么会不知?”
后者翻了一个白眼,“我们两个素来不亲近,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游学在外多年,谁知道是不是惹了什么桃花债?”
说完,两人又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桃花债本人。
临欢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要是这个人年过弱冠,又是探花郎,并且因为得罪权贵被遣回乡,再也不能做官,那我便没有找错人。”
探花郎可不是田地里大白菜,那可是万里挑一的人选,不但要学识过人,样貌也得长的好看,跟不用说高中之人都是朝廷未来的栋梁,不能为官者寥寥无几。
临欢想,这么多条件放在一起,她怎么可能会搞错?
“其实,我也不是非要逼他和我成婚,我就是想知道自己哪里不好,惹他嫌弃了。”临欢咬牙切齿道:“我非要问个清楚明白不可!”
等她找到了人,不管理由是什么,她都要将人关起来,先打一百个板子泄愤。
“不成,你得跟我回去当面和他对峙!”游瑜坐不住了,拉着临欢的手便要往外面走。
“可是寇寇还在这里呢。”临欢喊道。
“没事儿,这里安全的很。”游瑜转头对庄青如道:“在在,她就交给你了,我先回去了!”
庄青如刚从游璟既是探花郎,又是负心汉的思绪中缓过来,便见游瑜拉着临欢跑了,她连忙对伙计吩咐几句,追了上去。
能看游璟好戏的机会可不多,她怎能错过?
本文链接:https://www.tailaixsw.com/163_163485/182207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