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人马简单地寒暄几句,对于庄青如等人的到来,吴明府像是没有丝毫意外,热切地邀请几人上了驴车。
是的,作为一方父母官,吴明府出行只有驴车代步。
“别看着驴子岁数大了些,可步子稳、跑的快!”察觉到几人眼地的愕然,吴明府尴尬地找补道:“要不,几位稍等片刻,我去叫人租几匹马来?”
“不必。”陆槐摆了摆手,率先上了驴车,庄青如见状也跟了上去。
“这车…… ”
临欢还没开口,便被游璟捂着嘴拉了上去,“我们的车已经叫人送回去了,你且将就些。”
寇召看在眼里,抿了抿唇,十分干脆地坐在了驾驶的位置上。
大约没想到陆槐会带来这么多人,吴明府只好招呼人又去租了一辆驴车,和葛县丞凑了上去。
几个人挤在两辆驴车上,晃晃荡荡地往城外走去。
新津县城外是一片平地,草木茂盛、绿树成荫,聚集于此的百姓也给这静谧的景象增添了几分热情。
这些百姓不分男女老幼,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些工具,或是棍棒镐头,或是箩筐绳索,脸含期待地看向一个方向。
行至一座茶馆前,吴明府带着众人下了车,和百姓们打了招呼,吩咐跟随而来的不良人再看的紧些。
不良人们虽然心里好奇陆槐等人的身份,时不时抬眼看他们,又尽忠职守地将百姓拦在外面。
“县衙的不良人都被某给派出来了,他们不认得二位。”吴明府一边领着众人往河道走,一边道:“等晚些时候,某将人集中起来再给陆明府和游县丞认识。”
“不必麻烦。”陆槐道:“就让他们先盯着罢。”
就像吴明府说的那样,这些衣衫褴褛、面色腊黄的百姓应该是来等着做苦力的,
吴明府没有回答,领着他们往河道而去,“前方就是发现金丝楠的河道,某已派人严加看管,只许探查的人或工匠出入。”
庄青如和临欢跟在几人身后,听到吴明府这般介绍,连忙从后面伸出脑袋看去。
只见一条不算宽阔的河流从眼前穿过,蜿蜒曲折,河水已不再清澈,浑浊中夹杂着难闻的腥臭,时而平缓,时而急促。
而他们前方则被是热热闹闹的一团,各式各样的凉棚、木亭如雨后春笋耸立,不良人、差役、护卫,各式各样打扮的人齐聚于此,走动停留。
最中间是几顶精美华贵的帐篷,里面隐隐传出嬉笑玩闹的声音。
吴明府神色未变,一脸认真地介绍道:“陆明府,游县丞,这里是贵人们暂且休息的地方,发现之地还在里面,随某来。”
陆槐和游璟对视一眼,点点头,跟着两人一同向前走去。
突然,几道身影出现在几人的面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呦!这不是吴明府吗?”高昂的声音响起。
陆槐等人站定,抬眸一看,发现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两个衣着华丽、气度不凡的年轻男子,开口说话的郎君看着不过弱冠之年,唇红齿白,面色俊秀。
一开口便是漫不经心的调侃,“吴明府贵人有贵事,一走便是好几日,走也就算了还不忘将这里堵的死死的,怎么?害怕我等将金丝楠偷走不成?”
“谢郎君说笑了。”吴明府连忙行礼,“陆明府新官上任,某前去迎接,怠慢了两位郎君,还请恕罪。”
被称作“谢郎君”的男子冷哼一声,看向陆槐眼里闪过疑惑和轻蔑,“新官上任?陆明府?”
吴明府道:“不错,陆郎君是女帝亲封的新津县县令,是来接替某的官职的,日后新津县便交由陆郎君管辖了,对了,他也是张弃言张公的关门弟子。”
“前御史大夫张弃言?”谢郎君收起了脸上的调笑,语气讥诮道:“你倒是有些本事,竟找了个好靠山!”
“谢六,张公素来刚正不阿,奉公守法,切莫乱说。”谢郎君身后的男子上前一步,冲陆槐等人行礼道:“在下崔度,这位是谢家谢子俊,久仰吴郡陆氏之名,失礼了。”
和谢子俊相比,崔度虽年纪小些,但周身的气度却矜贵稳重,更多了几分斯文儒雅。
陆槐眸光一闪,连忙回礼,“崔郎君客气了。”
趁这个功夫,临欢躲在游璟的身后,和庄青如咬起了耳朵,“这个谢子俊,应当是陈郡谢氏的人,我对他不熟悉,但那个崔度,我倒是见过几回,他出自博陵崔氏,亦有皇室血脉,听说他的曾祖母乃是皇室长公主,祖母是一个仵作出身的平民。”
庄青如惊讶,“仵作也能嫁入高门?”
“哎呀,说是仵作,也得看是什么样的仵作,听说崔度的祖父是在大理寺任职的时候遇见他祖母的,两人一起破了无数大案,深得百姓爱戴,后来他的祖母得圣人器重,荣升为大理寺第一位女寺正,且与宋家关系密切,崔度的祖父对其一往情深,扬言非卿不娶,在长公主的支持下才抱得美人归。”
庄青如觉得这个故事有些熟悉,突然惊呼道:“那个话本子!”
突然拔高的声量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好在他们只是看了一眼,便继续说话。
庄青如连忙捂住嘴,低声道:“我之前看过一个话本子,上面说的便是这位女寺正的故事,原来说的是她。”
临欢点点头,忍不住炫耀道:“我知晓你说的那个话本子,没错,正是她!崔度便是那位女寺正的后人。”
庄青如忍不住多看了那崔度几眼,似乎从中找那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寺正的影子。
崔度感觉到有个灼人的眼神一直盯着他,抬眸一看,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的眸子。
那双眼睛里闪着藏不住的好奇和羡慕,像是一只得到满足的小动物,叫人心生好感,他不由地冲她微微一笑。
少年郎的笑容过于美好纯粹,只看的庄青如心花怒放,恨不得当场结识一番。
陆槐察觉到两人的眼神交流,不动声色地挡在庄青如的面前,对崔度道:“如此,我等便先去里面瞧瞧。”
崔度一愣,拉住不高兴的谢子俊道:“陆明府和游县丞只管去便是,我们等着陆明府的决定。”
方才说话的时候,谢子俊连讽带刺想让陆槐将金丝楠开采的权利交出来,但都被陆槐推脱了去,他们不好因为这件小事得罪张弃言,只能忍下。
陆槐点点头,抬步往前走,又示意庄青如等人跟上。
而临欢在扫了一眼四周走动的人后,冲寇召摆了摆手。
寇召心领意会,不动神色地脱离了几人的视线。
可他们还没走两步,又被几个人拦了下来。
“吾瞧着不必如此麻烦。”一个身材魁梧、声如洪钟的中年男子领着好几个富商挡在了他们面前,“吾等在这里等了许久都没有回应,你这县令推三阻四、阻扰吾等挖采不说,现在又来了一个陆县令,是成心与吾等作对不成?”
他浑身上下穿金戴银,说话的时候金银饰物随着他的胸腔起伏,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端的是富贵奢靡。
而他身后的一个挺着大肚子的男子也附和道:“可不是,某是生意人,这耽误一日便要损失好些银钱,来来回回这么些天也没个结果,这让某交代?”
无需多说,他们口中的交代之人便是身后的主子,吴明府不敢开罪,只能再次陪笑。
说起来也是惭愧,他一个地方父母官,竟然要对这些富商低头讨好,当真是有失体统。
为首的中年男子没有理会吴明府,转而对陆槐道:“这位便是新任的陆明府?既然新津县如今是陆明府的管辖,烦请陆明府快些叫你的人退去,这些乌木珍宝我们都买了!”
他们虽然看不起吴明府,但吴明府掌管新津数十年,新津的官差杂役全都听他的号令,将他们全部拦在外面。
他们不好明目张胆地对衙门的人动手,一直拖到今日不曾得手。
而吴明府是个死脑筋,任凭他们如何威逼利诱,他就是不肯放手,那金丝楠发现之处更是被围成铁桶,他们只能每隔几日看见里面有人送出金丝楠。
那金丝闪现的纹路勾的他们失魂落魄,心痒难耐,恨不得占为己有。
“好啊。”陆槐听罢,在吴明府等人的不可置信的眼神中莞尔一笑,“有人愿意出银钱买金丝楠,某这个做明府的当然同意,只是不知你们出价几何?”
不等他们回答,陆槐又转过身对游璟道:“你来替我算算,这些乌木价格如何?得需多少银钱才能买走?”
游璟闷声笑道:“咳咳,金丝楠价比黄金,当一金换一两,若是想都买走,只怕诸位要拿马车来驼金子换了。”
一听就知道是胡说八道来的。
陆槐却正色道:“诸位也听见了,听闻诸位来自江浙富裕之地,不知这金子可备足了?若是缺了少了某定是不卖的。”
谢子俊听到这里,忍不住笑喷了,原本以为这陆槐是个像张公的老古板,没想到是个灵活通透之人?
而吴明府更是狠狠地松了一口气,天知道方才陆槐答应的时候他有多震惊,生怕自己看错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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