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原本垂眼低头的马大壮突然越过众人,走上前来。
吴明府的脸瞬间黑得跟锅底似的,连忙拉着他的胳膊道:“好祖宗!你不是得了第三吗?咱们知足了!”
他生怕马大壮仗着自己有些本事便惹事生非。
马大壮慢慢地抚开吴明府的手,“我只是对某个人的手艺心存疑惑罢了,既是正式的竞艺,比的便是真本事,心中有鬼之人尚且能名满天下,我为何要知足?”
此言一出,饶是宗正寺的人都听不下去了,李少卿道:“本事不大,心气却高,既然你对这个结果不满,那便当你今日的名次作废罢。”
马大壮丝毫不惧,“怎么?害怕我揭露出的真相你们接受不了?”
李少卿眼神一凛,“不知好歹!来人,将他带下去!”
“慢着慢着!”吴明府手忙脚乱地将马大壮护在身后,“李少卿恕罪,某代马大壮向您请罪,他,他就是脑子不灵光,并无恶意!”
李少卿不为所动,仿佛和他说话都低了自己的身份。
陆槐赶忙站出来调停,语调谦逊道:“李少卿何必动怒?马大壮既有冤屈,不如听他说完便是,若是他信口胡言,那再他的治罪也不迟。”
李少卿看了陆槐一眼,“你就是新津县的新县令,张弃言的弟子?”
“吴郡学子陆槐。”陆槐拱手,大方地承认了自己了身份,“恩师正是张弃言。”
“既然张公的弟子都出来作保,想来其中定有蹊跷,不如咱们就听一听这个人怎么说?”这时候,谢子俊和崔度也来到了众人面前,前者笑嘻嘻道:“我也想知道这些人中到底哪一个名不副实。”
李少卿身后的一个男子上前,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前者神色微变,淡淡道:“既然谢小郎君和崔小郎君都开口了,那某便给你这个面子,陆明府,你既身为一方父母官,便要以大局为重,意气之事还是少做为好。”
陆槐神色自若,并没有因为李少卿话中的警告而变化份好,他对马大壮道:“你来说说你有何异议?”
马大壮冷哼一声,用力甩开侍卫的手,扭了扭手腕,这才道:“我知道有一人舞弊了。”
众人大惊,墨大师更是跳出来道:“不可能!昨日来比拼前某带人仔细检验过,并无异常,且雕刻时一直有人盯着,不可能有人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舞弊。”
“说的在理。”一个巧手道:“这木作活儿又不是考科举,还有个誊抄的法子,手上功夫如何作假?”
曹德更是面露讥诮道:“怎么?莫不是比不过我等,便想了这等邪门恶毒的法子扬名?贱民就是贱民,陷害人都不知道选个靠谱的。”
这话说的,连那个宗正寺的都料匠都忍不住蹙眉看向马大壮。
马大壮睨了他一眼,道:“曹大师这般说,是对自己有信心了?你敢保证你的东西都是自己‘亲手’做的?”?曹德傲然道:“自然,我这等匠人岂会做出舞弊这样肤浅之事?!”
话音刚落,他突然反应过来,脸色顿时难看起来,眼神凶狠,“你的意思那作弊之人是我?”
马大壮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你敢污蔑于我?”曹德气急败坏,指着马大壮的鼻子骂道:“你是哪根葱?敢对我指手画脚,你难道不知我师从鲁班大师,最是讲究名声吗?”
“鲁班大师若是知晓他的名字被你如此糟蹋,只怕要从棺材里钻出来找你索命了!”马大壮厉声道:“你的机关里藏了东西,真以为无人看得出来?”
此言一出,众人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将曹德请来的魏思敬更是气红了脸,大声道:“好大的胆子,质疑朝廷公正不说,还妄图贬低鲁班大师的名声,犬豕之辈也敢妄言?”
墨大师也冷下脸道:“鲁班大师乃百匠之祖,亦是我等敬重之辈,无论是谁都不能对他不敬!”
马大壮淡淡道:“连这个冒充鲁班弟子的人你们都看不出,谈何敬仰?”
“冒充的?”众人大惊。
“不可能!”魏思敬道:“曹大师成名已久,且深得鲁班大师的真传,怎会是假冒之辈?”
“他的本领如何我并不想知道,只是他冒用鲁班大师之名,我却不能当做没看见。”马大壮抬眼看向额头上冒着冷汗的曹德,笑道:“曹大师,不然你来说说?”
“一派胡言!”曹德大声道:“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荒谬言论,但你若因此想污蔑我绝无可能,世人皆知我乃是鲁班大师的弟子,所学的技艺也全都出自鲁班大师之手,这点早在二十年前便得了圣人的肯定,你无凭无据,怎能胡说八道?!”
先帝在位时沉迷木作,没事儿便喜欢雕刻些印章之物,偶尔还会传些优秀的木匠入宫待召,曹德曾被先帝召回宫中,凭借着一副好手艺深受先帝喜爱。
后来他觉得留在宫中不能见识天下好物,便向先帝请辞,游历四方,圣人大赞其纯良,赐千金回乡。
曹德之名从此流传天下。
说罢,他冲李少卿和谢子俊等人抱了抱拳,“此人分明是居心叵测,信口开河,还请几位贵人将他拿下,以肃我工匠之风气。”
连圣人都被搬了出来,李少卿像是被架在了火上,为了维护皇家的威严,他不得不开口,“曹大师言之……”
“若当真如此,你便是犯了欺君之罪!”马大壮声色俱厉,“先帝爱惜人才招你入宫,可你却巧舌如簧诓骗了他,这难道不是将皇室的亵渎吗?”
这话说的实在漂亮,以至于李少卿都无言反对,他在护住皇室尊严和将疑犯绳之于法之间犹豫一瞬间,便做出了决定,“马大壮,你说这话可有证据?”
曹德一听,身上更是抖的厉害了,但他转眼一想,当年的那件事已经处理干净了,这马大壮又如何能知晓?莫不是他不满自己比他技高一筹,不服气?
再说了,他便是拿出证据又如何?鲁班大师早已仙逝,自己掌握了鲁班大师的手艺,谁也别想否认他的身份。
于是他调整心态,恢复了之前的孤傲气势,道:“要查便查,某问心无愧,只是查了之后,你说不出所以然,那便是对先帝不敬,是要杀头的,某劝你想好了再开口。”
马大壮笑了,“到了这个时候,你竟然还想着威胁我,罢了,你既然要证据,我将证据拿出来便是。”
说罢,他神色一正,突然抬手指向曹德做好的木方,高声道:“此物,便是证据!”
吴明府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葛县丞一边扶着吴明府,一边颤声道:“这是何说法?”
这也是其他人想问的话。
马大壮无视众人或是复杂,或是诧异的眼神,径直走向那块木方,伸手便要去取。
就在他即将拿到木方的一瞬间,一只手突然出现,想要将木方截下。
然而马大壮看似粗糙,实则心细,他飞快地对那只手拍了一巴掌,在它受痛缩回去的时候,飞快将木方拿在手上,随即脚步一转,退后几步。
“曹大师这是心虚了吗?”马大壮道:“不然为何要夺回此物?”
曹德抓着被马大壮打疼的手,恶声恶气道:“某虽不知你想做甚,可是这木方中所用的机关乃是恩师的杰作,不能轻易展示于人,谁知道你是不是想偷师?”
?“鲁班大师的机关精巧绝伦,环环相扣。”马大壮又道:“若只瞧上一眼便能学走,那天下的木匠岂不是谁都会?”
“你!”曹德脸色难看,一双眼阴毒地看向马大壮,恨不得用眼神将他撕成碎片。
马大壮权当没看见,他一边将木方放在手里转动,一边道:“鲁班大师的机关术看似巧妙,实则每一个机关都有章法,只要找到其中关键,便能解开。”
他说着说着,突然两只手附在木方上交替动作,速度越来越快,只剩下一道道残影。
没有人看见他是如何做的,在片刻功夫后,那木方便被他拆解开来,露出了里面一个更加小巧的东西。
“这是?”墨大师快步上前,仔细辨别一番后,激动道:“此物竟乃是鲁班大师遗世之作?!”
“当真?”其他人做不住了,纷纷揍到马大壮面前观摩。
要知道鲁班大师作为工匠之祖,发明的好东西不计其数,可真正的遗世之作却少之又少,一经问世便被人争相抢夺。
“确实出自鲁班大师之手,鲁班大师的的作品极为好认,木作某出有‘公输’二字。”
“正是!”马大壮望着那小小的木作,面含怀恋之色,“那大木方之所以能变化万千,便是因为有这个小木方在里面驱动。”
他看向曹德道:“使用鲁班大师的杰作取巧,难道不是舞弊吗?”
“这算什么证据?”曹德表示不服,“我既是鲁班大师的弟子,学会他的手艺有何不可?此物乃是恩师交给我的技艺所制,我感念恩师的教导,便将恩师的名讳刻在上面,难道也有错?”
他环顾一周,面对那些怀疑的眼神,恶狠狠道:“你们这些人中又有几个人亲眼见过鲁班大师的作品,还说什么认不认得?可笑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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