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宴死的时候,江博西年纪还小,并不懂他这些话的意思,但他大睁着眼睛,把父亲说的每一个字都牢牢记在心里。
他也清楚的记得,说完这些,大伯江植忽然浑身一颤,扑过去紧紧抱住江宴,悲痛得放声大哭。
“弟弟,这么多年,你受委屈了。”
“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弟妹,照顾博西,不会让他们受苦。”
江宴下葬后,江博西忍不住问自己妈妈,爸爸临死前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妈却嗤笑一声,表情古怪,眼角流露出一种十分不屑的态度。
“能有什么意思啊,他一辈子跟个奴才似的,只等你爷爷一句夸。”
“临死还在那发梦呢!你爷爷说他好,夸他孝顺?笑死人了,你爷爷眼睛里从来就只有你大伯,什么时候拿正眼瞧过他了!”
江博西懵懵懂懂,听得一知半解。
“爷爷都已经死了,还怎么夸爸爸呀?是不是像村里人说的那样,爷爷给他托梦了?”
“那爸爸一定是做了什么很棒的事情吧,爷爷死了,才终于肯表扬他。”
说着眼眶迅速涨红,失神地盯着桌子上的遗照发呆。
“爸爸,那你什么时候,可以夸我呢?”
江博西妈妈听得气不打一处来,忽然冲过去,猛地把遗照高高举起,用力砸到地上,抬脚就踩。
“夸什么,他那个死酒鬼,喝了酒就打我,还打你,你就半点不恨他?你还等着他夸你?你是什么天生贱骨头啊!”
“跟你爸感情这么好,你怎么不跟他一起去死,还赖在我这里干什么!”
江博西妈妈一把抱起儿子,哭着朝门外冲去。
“你现在就去死,跟你爸葬一块去!”
江博西吓得大叫,一只手紧紧扒住门框,拼命地喊大伯。
那时候,农村里两兄弟的房子,基本都建在隔壁,大伯听见了,立刻跑过来,从江博西妈妈手里抢过江博西,训斥她。
“怎么跟个孩子计较!”
江博西妈妈木着脸回到房里,把门一关,嚷道:“滚,都滚!”
江植把江博西带回家里安慰他,可等不到十分钟,江博西妈妈又来了,抱着儿子道歉,母子两个抱头痛哭。
江植弯着腰,剧烈地咳嗽,把江博西的思绪拉回现实。
江博西冷冷地看着他,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到底想说什么?”
“咳咳咳!”
江植艰难地站起身,江明舟几人忙上前去扶。
江植叹气,转头指着坟墓最北段的那个深坑。
“博西,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江博西愣了几秒,烦躁地摇头。
“有话就直说,卖什么关子。”
江植又深深叹一口气。
“你忘记奶奶死在哪了?”
“当初她连个尸首都没留下,这么多年我爸不说,我们也早都忘了。可你爸一直记在心里,他确实是个孝顺的孩子,比我做的好。”
江植说完,江博西整个人都像被雷劈中,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得干干净净。
一旁的江辰泽告诉我,曾祖母比较任性,有次半夜和曾祖父江敬吵完架,一个人离家出走,结果到对面山上,意外遇见了野狼。
第二天家里人去找,只看到零碎的衣服和残肢,按传统习惯,这样的尸体不能入祖坟,只能在当地建个衣冠冢。
后来许多年,江敬提到妻子还是没一句好话,责怪她冲动任性,不识大体。但其实,江宴敏锐地发现,自己的父亲还是深爱着母亲,只是传统理念,让他难以启齿。
所以,江宴才会决定,让父亲的坟墓能朝着母亲身亡的方向,可以时时刻刻看见她。
我听得一头黑线,就这?
不得不说,这么简单一点事儿,咋弄的神神秘秘,搞多复杂似的。
这种事情,之前就不能摊开了说吗?
江博西显然也很难接受。
情感上不接受,但理智上,综合整个过往的回忆和经验,他又相信,江植没有撒谎。
他两眼失神地看着正北方那个深坑,眉毛紧紧皱在一起,眉心挤出一个很明显的川字形,嘴角不停地抽搐,带动面部肌肉,也跟着一跳一跳的。
江盛年大叫。
“放屁!骗人,撒谎,你们都在撒谎!”
“我爷爷都死那么多年了,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是他做的决定啊?”
“这就是风水阵,你们就是想害我们家,别演了行吗,爸,你别上他们的当!”
我果断一伸手,打断江盛年的话。
“行啦!”
“都别吵吵了。”
“这有个狗屁风水阵阴谋,那大师是跟你有仇吧?”
“这地方是典型的聚宝盆,风水穴里最有名的富贵穴,你看这地方,位于凹进去的地形中,被群山环抱,象征财富和保护。而且旁边溪流有情,地灵汇聚,孕育人杰,子孙后代都有出息。”
“左青龙右白虎是对的,左边青龙山绵延不绝,右边孤峰高耸,犹如白虎起跳,这本身就是整个聚宝盆穴的一部分,它就只能朝这面葬,知道吧?”
“还有,并不是说,青龙的位置代表大房,那大房就更有出息,它从左到右的气息是流动,顺应地支十二年一次,循环往复的。”
“这里十二年大房的气运在白虎,那他们成就高,但子嗣不多,如果轮到青龙气运,那就子嗣繁茂,成就虽然也富贵,但没有白虎起跳之姿,看着那么厉害。”
说着我掐着手指算了一下,感叹道:
“咦,现在青龙运就在你们二房啊!”
“难怪你孩子生个不停。”
“再过三年,轮到你们走白虎运,你那些孩子里面肯定有一个会有大出息。”
“一人轮十二年,公平的很,真不知道你在瞎折腾什么!”
“浪费了你们爷爷的一片苦心啊。”
听我说完,江博西整个人都傻了。
“十二年,轮换的?”
“不可能,人家是龙虎山的大师,你是谁啊,你算什么东西,轮得到你在这边指手画脚!”
江盛年出乎意料的,没有跟着反驳,反而一脸尴尬,支支吾吾。
“爸,她——她好像也挺厉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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