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两。您收好。”
伙计把身前的一堆点心袋往蔺音心的方向推了推，声调放高，重复了一遍。
他这五两说得就如同五文钱那般随意，蔺音心反应了好一阵，才确定不是自己听错了。
盛弘砚就不似她这般吃惊了，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嘴都没撇一下，痛快利落付了账。
伙计笑眯眯收起柜台上的五两银子，热情道：
“二位客人慢走，吃好您下次再来。”
走出店外，蔺音心终是有些不解，从装桃酥的包里取出一块油香掉渣的桃酥，囫囵吃了一大口，用力咀嚼。
半晌，她默默咂摸着嘴里的余香，违心自言自语道：
“这也没多好吃啊。”
盛弘砚早就预料到这点心的价格，默然不语，倒是甘洛在一旁搭话：
“姑娘，现在街市上就这个价位，上次我和我家公子只买了两包点心，就花了一两白银呐！”
蔺音心识趣地眨了眨眼，蔺家母亲那日用“可不得了”四个字形容物价，她还认为她大惊小怪。
现在她只想为那日的无知向她道歉。
简直是天价！
“那要不我们回去吧，都是这个价格谁买得起啊，怪不得街上没有人。”
蔺音心看着前面的香料铺子，书局，馄饨铺子，心中暗忖——
是不是这些店铺进去之后，还有天价香囊，天价话本和天价馄饨等着她呢？
盛弘砚笑着拉了她一把：
“走吧，谁说一定要买呢，不买去逛逛也可以啊。”
蔺音心一想，也是，逛逛看，万一其他铺子的情形没有她想得这么糟呢。
“姑娘平日不买东西吗，这街市上东西的价格这般持续高涨已经有好多天了。”
蔺音心眼神在就近几家铺子的牌匾上流转，思考接下来要进哪一家。
“家中物件采买皆有母亲把持，不过我前几日就听说了，只是没想到物价会涨得这么离谱。”
她收回眼神，决定就近去那家杂货小铺子里看看，毕竟那里面物件种类齐全，想必各类物品的价格都可以问问。
“不是说炭火溢价最明显吗，怎么点心偏涨得这么厉害呢？”
她不解地望着盛弘砚，既是确实对这件事感到好奇，也是想从他嘴里探问一下户部的调查进度。
“炭火只是源头，正是因为有人大量收购炭火，才导致其他东西全都跟着涨了价格。”
“哄抬物价？胆子是够大的。”
蔺音心啧啧称奇，继而问道，“没人管吗？”
盛弘砚现在对这个姑娘说出一些连大人都说不上来的话的现象已经见怪不怪了。
用“哄抬物价”四个字准确地概括他刚才说的那句话的本质。
“胆子够大”则是在说背后之人。
她思考问题的程度之深，真不是一般人能够得到的。
“朝廷在管了，大概再过几日就能有结果了吧。”
盛弘砚这样说着，话里却隐藏着担忧。
户部找到的唯一一家铺子，人去楼空。
江佑飞直到现在都没再和他汇报进展，那想必就是没什么进展了。
“都涨到这个价位了，再过几天恐怕解决不了吧？现在看来事情还是挺严重的呢。”
盛弘砚不由得跟着点了点头。
她说得没错，再这么拖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走，阿宣兄，我们再去那家卖杂货的铺子里看看，我想这种日常到处都能用到的东西或许没有这么贵吧。”
进到店里，再出来，蔺音心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
她摊开空空的双手看了一眼，感叹道：“买不起，实在买不起。”
她扭头对上盛弘砚的目光，哀叹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街上这么萧条了。”
这是要一锤子打死所有人啊，谁都别出来买东西！
这现象实在太离谱了！
她恨不得现在就回去和蔺伯进他那小书房商议一番，快些把这件事解决掉。
盛弘砚亦感受到了事情的急迫性，看来他需亲自走一趟，去找蔺问渠商议此事。
两人虽都不说，但是默契的心照不宣，齐齐想到了蔺问渠。
蔺问渠此刻正忙着听郑沛对调查的最新汇报，冷不丁地连打了两个喷嚏，以为是风寒的征兆呢。
“大人，下官与江侍郎去了三趟乔家铺子，在后院发现了个暗道，里面藏着不少炭火呢。”
蔺问渠眼前一亮，忙问：
“收好了吗？”
“回大人，全都收起来了，现就在户部部衙后院存着呢，尚不知该如何安排。”
“共有多少？”
“二百箱，下官称了，得有一万公斤，只多不少。”
一万公斤不是个小数目。
依理来讲，查处的物件需上交充公，归于国库，可这么多炭火放在户部部衙，即使充公也是在那里放着，全无用处。
甚至还可能会被某些不地道的官员私下偷偷拿走不少。
他转念想到京中那些缺炭的人，他们很可能还在等着炭火过冬。
京都地处平原，四处没有山脉，林地亦少，只有京郊有几处大林子，可那是朝廷的地界，里面的树没有朝廷允许是不能随便砍伐的。
平日里农户去拾些柴还好，可那只是杯水车薪。
“把这些炭火运到东街，卖出去，得的银子充公。”
“是，您看是以什么价卖出去？”
郑沛对蔺问渠这个决定一点不惊讶，他相信以首辅的为人，定不会眼睁睁看着那些炭火就那么放在那里。
其实他心里也是这般想，只不过自己人微言轻，决定不了那些炭火的去向。
“就按先前的市场价吧。”
“是！”
“炭火的事还要接着查，揪出背后的人。”蔺问渠凝眉缓缓说着，“这次街市售卖，动静弄得大一些，留意来往之人，有任何异常派人跟进。”
他对郑沛的实力倒不担心，但他出去办事手里不可没有人手，且追查一事，还需寻一些专业的人来协助他。
“这样，我找康季达再要二十人协助你们，另外，大理寺那边也会派一个人，帮着探查，你看还缺什么？”
郑沛连连摇头，“不缺了大人。”
首辅出这么大的面子调来这么多人，他做梦都不敢想，哪还敢说什么别的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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