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心血来潮走一趟东宫,昭月贵妃作陪。
昭月贵妃说太子妃在东宫花亭举办宴会,为北疆将士添置棉衣筹集银两,龙心大悦,一行人便往花亭里走,凑巧听到林浅意说的那一番话。
“抬起头,让本皇好生瞧一瞧将军府少夫人的庐山真面目。”
皇帝确实好奇,能说出那一番话来的女子,有什么特别之处。
“回禀皇上,不是臣妇说得好,而是将军教得好。”
“女子这一生,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将军怎么说,臣妇便怎么做就是了。”
原来如此。
皇帝眼里刚刚燃起的异色,转瞬熄灭。
和皇帝一样,一同熄灭光亮的还有昭月贵妃,她的目光匆忙落在林浅意的身上,又飞速挪开。
“无趣!”
“姿色中等,智商下等,性情下下等,又是一个无趣的女子罢了。”昭月贵妃心里一松,面对毫无竞争力的林浅意,她不介意帮她这一回,就当帮那个人了。
昭月贵妃取下佩戴的头面,“皇上胸怀天下,心疼北疆将士。臣妾是女子,心胸小到只容得下皇上,心疼皇上。”
“爱妃”皇帝和世间的大多数男人一样,也有容易感动的时候,特别是一心一意为他着想,满心满眼盛载他的女子。
“爱妃前些日子已经掏光自己的私房,今日又捐了自己的头面,这份情,本皇记在心里,一生不忘。”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妻?此话一出,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的脸色一僵一青一白。
昭月贵妃是妻,那母后是什么?
母后才是父皇当年明媒正娶,从皇宫正门而入的妻子。昭月贵妃再得父皇宠爱,说到底就是妾室。
可父皇说什么?
妻吗?
此时的两人依然忘记,是他们夫妻合力杀死了皇后娘娘,现在又为皇后娘娘鸣不平,天大的笑话。
莫说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的脸色尽变,就是跪在地上的贵夫人们,心里的震惊已是排山倒海袭来。
这皇宫的风向,要变了吗?
“有皇上这句话,臣妾这一生足矣。”
皇上和昭月贵妃旁若无人的秀恩爱,连空气里都弥漫着甜腻的香味。
跪在地上的林浅意不敢抬头,以她的视线只能瞧见一双精致绣花鞋和裙摆的绣花。
原来是她啊。
论说情话的功力,昭月贵妃才是个中翘楚,当众说情话,还说到皇帝的心坎坎上。
林浅意偷看了一眼连盛,想出他万年不变的死鱼脸上瞧见一丝裂缝。
可惜,他将自己的神色掩饰、隐匿到完美的程度。
林浅意好奇的很,好想窥探昭月贵妃的那颗心,此刻究竟在想什么?
“太子妃?”
“还不赶紧向父皇汇报你筹集银子的进展?嗯?”太子殿下瞪了太子妃一眼。
说来,太子殿下自解禁足后,每日表现勤勤恳恳,五更就去君皇殿尽孝,皇帝让他往东,太子殿下绝不往西,演的是父慈子孝。东宫事务,特别是后宅之事,太子殿下一向不上心,因此,他还不知道太子妃在举办宴会。
当昭月贵妃说太子妃在东宫花亭举办宴会,目的是为北疆将士添置棉衣筹集银两,太子殿下内心狂喜,还觉得太子妃果然继承了丞相大人的头脑,助他在父皇面前长脸。
太子妃的理智拉回,“银银子?”
好在太子妃反应不算慢,再说,林浅意刚刚说了那么多,她再不明白,就不堪为太子妃了。为今之计,只能咬牙出血,以求帝王心悦了。
有了昭月贵妃在前面打样,太子妃学起来丝毫不费力,“回禀父皇,儿臣举办宫宴”
“皇上,您该用膳了,昨日您和臣妾泛舟湖上,亲手摘下的莲子,御厨熬了莲子羹。”
昭月贵妃挽住皇帝的胳膊,“皇上,您要说正事,臣妾不敢阻拦。但到了用膳的时辰,妾身要求自家夫君准时准点用膳,不能饿着,您必须得听臣妾的呢。”
“好好好!”
“爱妃这般温柔体贴,一丁点儿小要求,本皇自然得满足了。哈哈哈”皇帝龙心大悦,十分享受昭月贵妃的小霸道。
他捏了一把昭月贵妃的脸颊,眼前的绝色美人,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令他心旷神怡。
“皇上,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有话要说,不如让他们随您一同回君皇殿用膳,边吃边聊?”
昭月贵妃这是两边都不得罪啊,只是,她的邀请未免太假,太子妃此刻正在宴请贵夫人们,宴会进行一半,就强行结束?
昭月贵妃这一搅和,轻松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意欲在皇帝面前挣表现的机会,生生搅和没了。
看来,皇后娘娘一死,昭月贵妃扮了多年的白兔,也渐渐露出她的牙齿了。
从东宫出来,一上马车,林浅意明显感觉气氛转瞬降至冰点。
马车里只有她和连盛,这厮就放松神经,不再刻意掩饰情绪。
从昭月贵妃出现到现在,连盛没有说一句话,他站在皇帝的身后,尽职尽责当他的禁卫军统领。
“那个将将军?”林浅意终于忍不住打破这诡异又窒息的安静。
“前面就是盛世戏楼,妾身想去看一看。”
林浅意忍耐一路,还是鼓起勇气先开口,“妾身已完成将军交待的事情,将军与妾身之间互惠互利,不必刻意奖赏妾身。”
此刻,林浅意只想去盛世戏楼寻新秀,让新秀置办一桌席面,填饱腹中饥饿。
先是在京城南巷虚惊一场,又在东宫演戏一场,此刻的她,身体累,心累,但更饿,饿到胃紧缩,揉成一团。
偏偏,她身旁的男人,眼瞎心盲,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世界”里,完全没注意到她的死活。
她从不痴心妄想,将希望寄托于男人的身上,与其依靠男人,不如靠自己来得实在。
“林浅意,你怕我?”连盛凉薄的声音传来,吓的她身子一抖。
“将军”林浅意脑子一热,脱口而出一句劝慰,“天涯何处无芳草,您何必单恋一枝花。”
“唔,好痛。”
林浅意咬破了舌头,可惜话已出口,如同泼出去的水,收不回了。
“林浅意,我还以为你不会怕我?不会真心怕我?”连盛似乎没听清刚刚林浅意说的话。
废话。
她能不怕吗?
连盛这厮总是摆着一张万年不变的死鱼脸,旁人以为他这样的人,不会有自己的情绪。
殊不知,一旦他的情绪失控,就会掐住她的脖颈,似乎下一瞬便会捏断骨头。
他已情绪失控好几回,每一回,好巧。巧,她都是他“施暴”的对象。
太惨了。
“怕,也分真心,假意?”林浅意嘟囔道。
仔细一想,她当真惧怕连盛吗?
其实,打心底里说,她并不怕连盛这个人。她只是单纯地在他情绪失控时,怕他一时疯魔弄死自己。
“将军,盛世戏楼到了,妾身可以去寻新秀吗?”连盛点了点头,闭目养神,不再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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