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谢周去到紫气峰,在大殿里举行了他作为掌门来的第一次会议。
解决完诸长老提出的问题,议题就落在了紫霞观和星君的身上。
如元长老所想,谢周确实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心话。
他只是说姜御在时,一剑削了观星楼的阵法,却没有诛杀星君。
这难道不是一种态度吗?
崔无惑和墨望等保守派的长老长舒一口气,维持安稳,殊其不易,如此便好。
会议结束,谢周去了云居峰,但并没有知会东方瑀或者其他云居峰管事。
如今他是掌门,自有不报而入的资格,但这样做多少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当然,这在众人看来才是合理,毕竟云居峰和逍遥峰,已经分道扬镳了啊。
谢周去了客院,见到了正在院中读书的柳玉,问出了那个问题。
“你师父确实拜托我有机会照拂你一下,但我过来青山的原因却不是他,而是受另一个人所请。”柳玉对他说道。
谢周问道:“请问是?”
柳玉笑着说道:“我家大兄。”
谢周微怔,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原来是柳金。
是的了,他与柳玉虽然接触不多,但与柳金的接触属实不少。
童年的他就收到过许多来自柳家的照拂,早年回金陵祭拜时也必然先拜会柳金。
不过几个月前柳金去到过黑市,谢周想要去拜会,却被柳金拒之门外。
谢周明白这是因为什么,也明白柳心月的心思,却只能逃,逃得远远的。
感情债最是难还,他面对花小妖都有些不知如何办才好,哪里还敢惹上第三个。
“依然要多谢前辈。”谢周认真行礼说道。
“不必言谢。”柳金说道:“你接任掌门,典礼何时举办?”
谢周说道:“师兄与师伯正在商议。”
柳金点了点头,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说道:“我会等到典礼结束再离开,如若有修行方面的
问题,可以随时过来问我。”
……
……
时间在修行和会议中飞速流逝,短短几天过去,谢周接任掌门的事情就传遍了各宗派世家,无数人为之震惊,觉得好生荒唐。
除去震惊于谢周方才二十岁出头就接任掌门这件事本身,更感叹青山不愧是青山,就连朝廷和紫霞观都没有干预青山内事的资格。
方正桓请一位退隐的前辈算过日子,正式的接任大典定于八月初七举行。
这等大事不容错过,各大门派都派人送来贺礼,其中像是何家、唐家、天机阁这等富裕势力的贺礼尤其之重,最让人出乎意料的是山南道的秦家,或者是想与青山调解那些过节,秦绩亲来拜访,贺礼堪比何、唐这些豪门。
这些贺礼被方正桓带着人统计,列出清单后,归入紫气峰的库房。
谢周在逍遥峰闭关,没有关注这些。
方正桓整理好礼单,注意到一件特殊的贺礼,不敢耽搁,赶紧带去了逍遥峰。
这份贺礼是一瓶丹药,由何家送来,独立于礼单之外。
据何家执事所说,是居于老宅的一位葛姓医师,特意为谢周准备。
葛姓医师。
方正桓立刻反应过来,难道是那位炼制出白雾神丹的葛桂?
叫醒冥想中的谢周,方正桓把丹瓶递了过去,神情下意识地紧张起来。
“确实是白雾丹。”谢周拧开封口,倒出一枚乳白色的丹药。
方正桓紧张的神情变成了激动。
谢周分出一缕神识落在丹药上,感受丹气的氤氲,说道:“但不是千年灵果炼制出的白雾丹,主材应该在五百年份左右。”
方正桓并不失望,反而松了口气,这才是理所当然。
白雾丹可是一百万两都买不到的神丹,这么一瓶五枚,倘若是由千年灵果炼制,那这个礼物就贵重到连青山都无法接受了。
即便是五百年份的灵果作为主材炼制,这五枚丹药
的价值都不会低于百万两白银。
除去何家、唐家、天机阁与山南秦家之外,礼单上再没有比这更贵重的贺礼了。
“他倒是舍得。”
方正桓不由地感慨道。
谢周沉默了下,大概能明白葛桂为何会这般慷慨。
不是因为葛桂富有,而是因为白雾镇,因为张季舟,也因为葛桂和他有着共同的目标。
“天机阁还是一如既往的大方,师父于唐老太爷有恩,只是何家……我属实没想到,这个以商起家的豪门竟然会送来如此多贵重的礼物。”方正桓看着何家的礼物清单说道。
谢周说道:“我答应何家主,倘若他的子嗣够得上拜入青山的条件,我会多加照拂。”
方正桓恍然,说了句你自修行,就返回紫气峰,继续处理事务去了。
……
……
青山这些天发生的一切同样传到了观星楼。
除去最初时皇帝发了火气,之后这些天,观星楼一如往常平静。
似乎青山发生的一切都与此地无关,星君不关心,也不在乎。
就在各大门派纷纷去到青山送礼的这天,从南州归来的玄玑子再次进了观星楼。
“师尊,大师兄已经找到破解那座大阵的方法,但却无法破阵。”
观星楼九层属于星君的那间清幽的静室里,玄玑子冰冷的声音静静回荡。
玄玑子所说的大阵,自然是前些天他们在南州边缘地带发现的阵法。
当时他和玄逸子都没有察觉阵法的存在,只有天人合一的玄虚子有所觉察。
然而即便是玄虚子,一时间都看不懂阵法的来路。
除此之外,以那阵法为中心,方圆数里的天地气机都受到影响。
就连星君秘传的“水镜传音”之术都无法施展。
玄玑子明白这座阵法非同小可,为此火速赶来长安,通报了此事。
随后他得到星君的提点,重新回到南州边缘,辅佐玄虚子一起破阵。
截至今天
,玄虚子已经在那座阵法前坐了一月之久,也研究了一月之久。
终于在昨晚发现端倪,找到了阵眼所在。
星君轻咦一声,说道:“南州偏僻之地,竟有玄虚都破不了的阵?”
“师尊恕罪,那阵法实在诡谲难测,布阵之人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然将阵眼与整条山脉连为一体,而且那阵法能够自行吸收天地元气加固主体,我们师兄弟三人联手,依然无法摧毁阵眼,如今只能遵循阵法本身的轨迹。”
玄玑子顿了顿,说道:“而阵法本身的轨迹,需要血脉为引。”
“可有承载之物?”
星君看着他问道。
玄玑子点了点头,双手递上一块玉牌。
这玉牌通体为乳白色,不过如果观察得足够仔细,会发现在玉牌内部,游离着不易察觉的、比头发更细数倍的鲜红色血线。
“这玉牌是在阵体内部找到。”玄玑子解释道。
星君接过玉牌,苍老的手掌在玉牌表面抚过。
也不知他用了什么道法,没有任何征兆的,玉牌内部的血线就被他抽离出来。
这些血线像是一条条小蛇般蜿蜒扭转,悬在半空中,随即聚集在一起。
一滴很小很小的血,落在星君的指尖。
星君屈指微弹,这滴血便悬停在他面前,随后双手掐印,虚无中忽然生出一片紫气的浓雾,将这滴血包裹其中。
星君低声念了几句晦涩难懂、也极难听得清楚的咒语。
下一刻,紫雾霎时间消散,化成一道流光冲出观星楼,消失在夜色中。
星君问道:“看清了吗?”
玄玑子说道:“看清了。”
那道流光没有离开长安,而是落在了长安东南方的平康坊中。
“真是巧了。”
玄玑子妖异的瞳孔中露出笑意,没想到那血脉对应的人,原来也在长安城。
星君摆了摆手:“去吧。”
“弟子告退。”
玄玑子笑着抱了抱拳,抓着乳白色
内部已经没有血线的玉牌,从观星楼一跃而下。
……
……
八月初七很快到来,盛大的典礼在万众瞩目中举行完毕,没有出什么事故。
方正桓依旧早出晚归,像只任劳任怨的老牛一般,处理了这些天积累的各种杂事。
如所有人对他的印象一样,方正桓做起事来兼顾各方,滴水不漏,当所有事情处理完毕,不服者有,但却没有任何刻薄的指责。
就在这天临近暮时,方正桓停下一天的工作,准备回逍遥峰时,忽然有一位神秘的客人拜访,提出想要求见新任掌门谢周。
方正桓本不想理会,看着这人蒙着兜帽的诡异打扮,有些不悦,心想山门处的弟子怎么办的事,这样畏首畏尾的人放进来作甚?
那位神秘人掀开兜帽,露出白净的脸,说道:“方先生。”
方正桓挑了挑眉,看着这张有些熟悉的面庞,说道:“我们在哪见过吗?”
“以前方先生去皇城走动时,我与方先生见过一面。”
那人说道:“我叫常孚,方先生应该还记得这个名字。”
方正桓想了想,很快记起几年前见过的那个太监,皱眉说道:“你是李大总管的人?”
常孚说道:“正是。”
方正桓看着他说道:“所为何事?”
没有几个人知道姜御在离开前与李大总管有过一场谈话,还约定了几件事。
方正桓同样不知道此事,对内廷司的印象自然好不到哪去。
此次谢周接任掌门,内廷司全程没有露面,不做理会,似乎也与青山不相往来。
谁能想到在典礼结束后的第二天,李大总管竟然会派信差秘密前来?
“我想求见掌门真人。”常孚说道。
方正桓淡淡地说道:“有什么事情,与我说即可。”
常孚没有接话,沉默着看着方正桓的眼睛,要表达的意思非常清楚。
他一定要见谢周。
否则他一个字都不会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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