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恬和流萤来到盈香所说的厢房,盈香那位坐着轮椅的“夫君”已不在房里。
“小姐随意,不必拘谨。”盈香坐在妆案前,对着铜镜打理鬓发。
她轻声道,“若是小姐不介意,可以同我睡一张榻,至于这位女护卫,就在旁边的小榻将就一晚吧。”
流萤没想到盈香还安排了她的,垂眸道,“多谢夫人。”
夜色渐暗,盈香在屋里放了好几个炭盆,依然冷得很。
流萤有内力护体,倒还看得住,云恬却因吃了软筋散,整个人都恹恹的。
缩在床榻上,隔着两层棉被都能听到她牙齿打颤的声音。
流萤有些内疚,盈香也坐起来,对着流萤道,“小姐的情况看起来不好,麻烦你去找掌柜的,再讨两个炭盆来吧。”
流萤翻身而起,穿好靴子,“我这就去!”
她一出门,门口守着的几个死士随即围上来,流萤跟他们解释了几句,才安抚住他们。
待门被重新阖上,云恬睁开眼,人也不再瑟瑟发抖了。
“二小姐,您还好吧?”盈香一脸关切,抓着她的手为她把脉。
“我无恙。”云恬笑道,“真没想到,还能遇上你们。天气这么冷,大哥的腿疾没有发作吧?”
“大公子昨日收到三公子传来的急报,说你被钱万金挟持,跟着他们前往北疆的消息,可是急坏了。”盈香替她拢了拢被子,压低声音,“我们是专程折返回来,等着您的。”
闻言,云恬眸底掠过一抹诧异,“你是说大哥知道了一切,想助我一臂之力?”
盈香是云家大哥云羡之的贴身侍女,因为颇通医术,自云羡之腿受伤后,就一直跟着他走南闯北。
永定城里发生的事,云砚之在信里基本上都说清楚了。
云羡之得知云恬想要趁机阻止钱万金收编慕家私军,决定配合她的行动。
所以,他们提前候在了离燕平关最近的这间客栈里。
“这是软筋散的解药,小姐快些服下。”盈香拿出一颗解药,送进云恬嘴里,“接下来小姐打算怎么做,我们都会全力帮你。”
云恬道,“我本想着跟他们一起找到私军,再拿出真正的印信,号令私军将这帮人歼灭,不过他们每个人都身手不凡,我一个人的话,把握不高。”
“如今,你们来了正好。”她朝着盈香说出一个地名,“这是私军的藏身之处。”
“最好的办法,就是你跟大哥他们拿着信物,先行一步找到私军,暗中布置一番,等钱万金一到,即可瓮中捉鳖。”
盈香脸色微变,“小姐独自留下与他们周旋,太危险了。”
“只有我留下,才不会打草惊蛇。”云恬朝她轻笑。
“那您身上的毒……”
“花神医给过我几颗解毒丸,当日在凌绝峰我提前服过一颗,他的毒药看来对我不起作用。”
盈香闻言总算长纾口气,她想了想问,“小姐说的那种解毒丸可能解百毒?”
“实不相瞒,大公子在来的路上救下一个慕家军的将领,不过那人身中剧毒,被我们捡到时已经奄奄一息。”
她有些挫败,“可惜我医术不精,一路想尽办法,也只是勉强吊住他一口气。”
云恬在听到慕家军时,浑身猛地一震。
“那人……叫什么名字?”
她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不知不觉颤抖了。
盈香摇头,“那人一直高烧,长时间昏迷,偶尔清醒过来,也总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夫君……不,是大公子说,那人看起来很像慕家的几位公子之一。”
“大小姐,您怎么了!?”
发现云恬不对劲,盈香还以为云恬哪里不舒服,急匆匆的要给她检查身体,却被云恬死死地按住手腕。
微弱的烛火下,云恬星眸泛着水光,喉咙滚动了几番,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
却仍忍不住哽咽,“我要见他……”
她的手很用力,攥得盈香的手腕生疼,“求你,想办法让我见他一面!”
盈香只从云砚之写给云羡之的信里,知道云恬亲眼见到慕家女眷灭门,钦佩慕家忠勇,一心想为慕家平反。
如今见到云恬这般激动,也没有太大意外,只道,“小姐放心,我会想办法的。”
“不过您身边的那个女护卫有些碍事,要不要奴婢想办法……”盈香的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不。”云恬出乎意料地拒绝,“她一路以来对我还算照顾,而且杀了她也会有别人,钱万金定会有所防备。”
“晚上在小榻枕头里加点迷药,让她睡得沉些即可。”
盈香点头,朝窗外的人影扬起下颌,“外头那些呢?”
云恬默了默,低声道,“我有办法。”
……
夜半时分,屋内漆黑,廊灯幽暗。
有人推门而出,几名守夜的死士随即睁眼。
出门的女子一身绿裙,披着白色狐裘,半张脸缩在其中。
“大半夜的,你想上哪儿去?”
女子的声音像是刚睡醒,沙哑得不成样子,“半夜就不能如厕了?我是你们的犯人吗?”
几人被她怼得一噎。
主人让他们看着云恬,眼前这人就是一路过的商旅夫人,人想上哪儿去,确实也与他们无关。
几人只得悻悻然让开,眼看着女子顶着刺骨寒风跑向如厕的地方,回来之后,却朝着那瘸腿夫君的房间走去。
“这女人大冷天的,还真是耐不住寂寞。”其中一人忍不住嗤笑。
另一人双手抱胸往厚棉袄里缩了缩,不以为然道,“人家夫妻热炕头,你妒忌也没用。”
“切……”
两人的窃窃私语消失在风雪嘶嚎中。
云恬推门而入,一眼就看见坐在圆桌前,独自拎着酒杯喝酒的云羡之。
她关上门,走到他面前,郑重行了一礼,“云恬给大哥添麻烦了。”
云羡之与云恬年纪相差较多,在府里的时候,甚少有接触的机会,偶尔见面,多是在年节人多的时候。
像这样只有两人的见面,从来没有。
“你我是嫡亲的兄妹,妹妹无需多礼。”云羡之拿了一个杯盏,斟满酒,“喝一口,祛袪寒。”
云恬留下的记忆中,云羡之长得虽然温雅,可因他是嫡长子,总给身为庶女的云恬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
因此,云恬也不敢主动与这位兄长亲近。
如今看来,这位兄长也不是那么难相处的人。虽然坐在轮椅,但举手投足透出的矜贵,却是与生俱来的。
再加上这张俊脸,难怪,连她那位不可一世的大表姐,都被他迷得团团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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