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
淬毒的箭矢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划破周遭的空气带出阵阵破空声,径直地穿透了正在空中滑翔着的“帝师”。
他紧咬牙关,低下头看了眼,右边小腿的跟腱处已经被箭中蕴含的诡异力道所洞穿,血肉模糊一片,仅剩下薄薄一层肌肉与皮肤将其与膝盖连接。
血流不止,而那已经近乎是开放性创口的受损部位似乎还在进一步的恶化,他已经无法再用双腿来缓冲以丝线移动落下后的冲击——那样只会加深自己的伤口,斟酌片刻,他只好一瘸一拐地钻进了居民区的巷中。
【必须得处理伤口。】
搀扶着染尘的石墙,他朝着光源处走去,而在他的眼前,是一座仿佛是破旧宿舍一般的木质建筑,他看着不远处坐在凳子上看向自己的少女,不禁恍了恍神。
“不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帝师喃喃自语着,他都近乎是快要忘记了自己腿上的痛感,下意识地挪动脚步朝女孩的方向走去,可刚一动弹,强烈的痛楚又令他清醒了过来,下意识地倒吸一口凉气。
少女嘴里嚼着正嚼着什么东西,她听见声音疑惑地回过头,视线马上就被帝师腿上狰狞的伤口所吸引,那对水灵的眼睛猛地瞪大,她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你受伤了?这么严重的伤口,这是什么东西造成的?不管了得先处理一下。”
她想要拉着帝师进屋,但似乎考虑到了对方不便行走,将悬在半空中的手收了回去,转身跑进了旧校舍,帝师朝女孩伸出的手滞在半空,苦笑一声收了回来,静静地看着对方手上拿着应急药品朝自己小跑过来。
“总算是勉强止住了血抱歉,我的手艺不是很好,刚才很痛吧?”
少女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点点头,虽然包得很难看,但血确确实实被止住了,结果总归是好的。
“这里之前是学堂吗?”帝师抬起头,打量着这座破旧简陋的校舍,一副荒废已久,至少数个月都没有人类活动的样子,隐隐约约能从阴影中看见破开地板而长出的杂草。
“是啊,但寒钢以科技入侵中原帝国之后不久,这里就荒废了,没有学生愿意接受这种古板老旧的学习方式,这就是他们说的那个什么【时代更迭】吧?我也不太懂”女孩挠了挠头,思索片刻后才回复道。
“那以前的学生去了哪里?这群混蛋谁来对他们负责?咳咳”
帝师感觉自己的体温似乎在逐渐上升,【那箭上果然淬了毒】他笃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但当下城中仍有异人还未解决,他的计划也并未完成,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必须得先暂时抛之脑后
“不知道,但似乎只有我偶尔还会来这里看看,大家都不见了呢”
落寞的神情转瞬即逝,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看了看帝师的容貌,在自己的口袋里面翻了翻。
“对了这个给你。”
看着少女从自己的裤子口袋里翻出了一张纸条,考虑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他警惕地接了过来,看着纸条上简单的字迹,他瞳孔猛地一缩,浑身上下不知是因为什么情绪而打起了颤。
“又来了!又来一个!”
对门的囚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双手抓着铁栅栏,侧着头看向走廊上手忙脚乱集合的监狱看守。
“听洗衣房里边的那群家伙说,今天似乎是抓到了一位【天干】,不得不将监狱的戒备等级提高。”
“那可真是把这群松散的家伙给累坏了,哈哈哈哈”
寒顾映被自己身边吵吵嚷嚷的讨论氛围给吸引,侧过头看了一眼兴致高涨的其他囚犯,又将自己的目光收回,埋头坐在床边。
数日前自己因为残杀了数名学生被捕入狱,已经被定下了死刑,不幸中的万幸便是由于番桦市的治安问题,比他罪大的人多了个去,自己就连被执行死刑都得排队。
【这算是黑色幽默吗】
他回过神来,隐约听见了似乎是长官的人正在对下属守卫训话。
“不要和他有任何的交谈,尽可能避免把他的口塞取下来”
那人说了一番难以理解的话语后,嘈杂的脚步混合着周围囚犯的议论声,他看见了一个扮相十分奇怪的人被十余位狱警簇拥着,走向深处的单人牢房。
口、眼、耳均被警卫用看起来像是橡胶一样的材质的设备蒙上,在这些东西的遮挡下,寒顾映难以看清楚对方的容貌,身上穿着像是管控极端精神病人行为用的束缚衣,两手被缠绕在身前,就连双脚的脚踝上也被用一条极短的铁链拴在一起,迫使其只能以小步伐进行移动。
而寒顾映在被押送入狱时,狱警也仅仅只是将自己的手脚束缚住了而已,回想起自己先前的情景,寒顾映眯了眯眼睛——这些人不会为了单纯的好玩而特别针对囚犯采取措施,除非
在对方身上施加的束缚是【必要】的。
“有必要荷枪实弹吗条子们?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啊?”有好事的囚犯嬉皮笑脸地朝路过的狱警比了比手势,果不其然地换来了一声大喝:
“把嘴闭上!安静地待着!”
两天后,晚饭时间,单人牢房内。
“吃饭。”狱警随手将手里装满一摊不知是什么东西做成的糊糊的菜盘甩在囚犯面前,将对方口里的塞子抽出。
“嘿我说啊连个餐具都没有,我现在可是连用手抓着吃都做不到呢”
“这不是我的问题,那你就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吃完。”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可以提供一些好处,来交换我在监狱里的便利生活。”
那人“嘻嘻”地笑了两声,声音似乎是因为太长时间未进食而显得有些虚弱。
“这种牢房的监控肯定会有死角的吧?我是说你就稍微把我身上的束缚减轻一些,我可是【财团】的人,放心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清楚,没人会在意你的【不明资金】来源于哪”
他轻声细语地诱惑着狱警,像是害怕被谁给听见似的,小心翼翼地试图站起,却因为双手被捆死无法活动而难以保持平衡,动作带着几分滑稽。
“拜托~别对我这么冷漠我们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天,可我连你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再说了,摸黑吃饭什么的一点生活的情调都没有”
话语停顿了一阵,感觉到自己似乎是被对方给拽了起来,摁在了墙角,狱警似乎是被他说动了几分,此刻他已经起了将对方眼罩摘下的打算。
【“财团”吗?反正这家伙估计过几天也会被那群人用钱保释出去,只是摘下眼罩来换一点点好处应该没什么关系。】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勤勤恳恳认真工作这种事情在番桦本来就是童话故事,不捞点外快,生活简直是没法过了,对吧?嘿你如果能帮我把这个讨厌的束缚解开”
“想都别想。”
狱警冷声说道,面前的家伙是一位【天干】,把他身上的束缚卸除,自己恐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作为回报你应该明白【财团】能够为你带来什么东西吧?天呐财富、感情、事业、理想似乎都没有我们做不到的事情。”囚犯一边“嘻嘻”地笑着,一边自顾自地游说着:
“现在只有我能帮你摆脱这个地狱了想想看,接着日复一日地处理着亡命徒搞出来的事端,还是稍微在职权之内为我提供一些便利,换取改变现状的机会?这可是【雪中送炭】,我会记着一辈子的。”
“”
狱警沉默了一阵,开始认真思考起对方的条件,眼下的这家伙似乎有一项十分知名的外在特质:不会对任何人亲自下杀手。
犹豫片刻,他决定与对方达成交易,双手伸到了对方的脑后一阵摆弄,没一会,樊剑边看着狱警的容貌,咧嘴笑出了声——久违的些许自由总是令人感到心情愉悦。
狱警抬头看了眼兴致高涨的樊剑,伸手继续解锁着对方手上的束缚,他也留了一个心眼,掏出手铐将樊剑的右手栓在了后面的排水管上,这才继续将樊剑的另一只手从束缚衣中抽出。
他完成了自己的工作,正打算与樊剑拉开距离,可樊剑却从喉咙中挤出几声异响,旋即低声呢喃道:“机遇需要主动争取你觉得呢?”
话毕,他用左手在自己的口中捻出一片刀片,迅速又精确地将狱警的声带划破,后者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脖子,挣扎着想要掏出对讲机呼叫增援,却被樊剑抓住衣领扭转翻身。
樊剑几乎是畅通无阻地完成了裸绞,他静静地感受着怀中狱警的气息渐渐平稳下来,缓缓放手,用脚趾在对方腰间勾起一串钥匙。
过了一会
樊剑穿着狱警的服装,漫不经心地将帽子向下压了压,随手打开对讲机。
“刚刚是【误触】,单人房无异常。”
他一只手捏着自己的嗓子,模仿着狱警的声线,回头看了一眼靠坐在水管旁昏睡过去的狱警,樊剑将原本用在自己身上的设备尽数套在了对方的身上,所谓“中等身材”的好处便在这点了乍一看过去似乎完全察觉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该销毁证据了】樊剑用手中的钥匙打开牢房门,哼着古怪的小调朝监控室的方向走去。
几天后。
【那个狱警】
寒顾映侧过头,好奇的眼神扫向穿着警服大摇大摆在走廊上闲逛的樊剑。
【不对那个步幅是那个单人牢房的犯人!他要“越狱”?】
樊剑似乎注意到了什么,脚步一滞,扭头看向牢房中的寒顾映,可对方却如触电般地将视线移到了一旁。
樊剑耸了耸肩,似乎完全没有在意,继续朝着走廊深处的单人牢房走去,身影消失在寒顾映的视野中。
【好恐怖的第六感这家伙,绝对不能和他有任何交集!】
寒顾映松了口气,有些后怕地看向樊剑消失的方向,却发现原本已经应该走远的樊剑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牢房门口,正侧着个头看着自己,咧开嘴笑了一下。
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愚人节快乐”
皱巴巴的纸条上如是写着,帝师愣了愣神,看向眼前的女孩,她缓缓将自己头上的假发摘下,似曾相识的笑容。
樊剑。
“你知道吗?我的弟弟也在你之前待的那所学校上学,我还记得那个月因为校园霸凌死了一男一女。
而学校的老师,乃至校方都没有采取任何实质性的帮助,比如说将受害者与施暴者利用时间差分隔开之类的简单措施都没有。
也就是说其实你自己都没有反抗强权的魄力,却在期待着其他人豁出性命,将你提带着脱离苦海,替你完成【救赎】。”
“真是贪婪啊”
樊剑低头看着对方将手中延伸而出的丝线刺入自己的腹部,没作反抗,只是摇摇头,无奈地看着“帝师”。
“从你作出选择的那一刻起,结局就已经敲定了,强行扭转命运只会让事情走向变得不稳定,徒增烦恼罢了。”
“你打算带着我越狱?究竟是在图谋什么就算是派系之间,【青水帮】和【财团】的关系也绝对算不上是友好吧?”
“嘛大概是为了好玩吧?就像是一款电子游戏玩久了之后,如果不增加一些难度就根本没有兴趣再玩下去了。”
“听起来似乎很有这方面的经验啊。”
寒顾映鄙夷的声音从木箱中传来,似乎是十分看不上这个以肮脏举动为乐的家伙,但眼下的自己似乎也只能通过这种方式逃离刑罚了。
【循规蹈矩,实在是太慢了如果我当时再快一点下定决心的话,她或许】
“你知道吗?老实本分的人其实很难在这座城市生存下去,但总会有几个傻瓜只相信自己眼前看见的,想要通过实践来验证真理。”
“但是【实践】是会把自己【实践】死的很恶俗的笑话吧?哈哈哈哈”
外头推着自己走的樊剑突然没来由地冒出来这么一段话,似乎是想要找找话题,缓解一下二人间尴尬的氛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对我的成见这么大,但是你想想”
“如果人生真的处处都能得偿所愿的话,那难道不是【作弊】吗?噗哈哈”
病态,几近是癫狂的笑意再也按耐不住,兴奋、喜悦的情绪中混杂着几分成就感,就像是在观看魔术师表演的最后时刻,想到了原理,享受着周围人的惊叹那般。
“是啊,我知道你一定会来到这个世界,我也知道如果放任你在这里活动会产生什么影响。所以”
“为了帝国的人们,能请你去死吗?”
“呵”
樊剑轻笑着摇了摇头,戏谑的眼神扫向已然因为巨大的压力,额头上冒出冷汗的“帝师”。
“这次不行。”
附录:【十天干】与【十二地支】
指番桦市内较为活跃的二十二名罪犯,如果用类比的方式来讲述,则【天干】代表着“白领”,而【地支】代表“蓝领”。天干与地支的结合导致了番桦市现如今乌烟瘴气的社会环境。
这些人也因为其自身所带的巨额悬赏金与重大罪行而成为了番桦市内执法机构与赏金猎人们高居榜首的头号目标,若以番桦市律法来为其量刑,【天干】与【地支】中最低的量刑也达到了监禁679年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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