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沃里奥总归还是不太习惯于夹在人群之中,有的时候他会幻想,自己如果是“罗宾汉”或者是什么其他之类的人物就好了,独来独往的但人不会总像是“蝙蝠侠”那样有钱有势,干完了今天的活之后还得买菜回家做饭。
嘴里半耷拉没有滤嘴的自制卷烟燃烧着,他吐出一口浊气,打量着身边的街景,市场外的街道口被人搭起了一个台子,穿着白色长款袍子的男人高举着双手,站在那上面,看起来像是在作法一样,台下被各怀鬼胎的居民们层层围簇着。
“怀揣着对神的敬仰根本就不是【罪行】!当现实已经残酷到令人无法提起勇气去面对的时候,将自己的精神寄托在其他地方是人类的本能,看看我们未来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我们的孩子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只有三条路可以选,要么去犯罪,然后不声不响地作为陪葬品死在上层斗争之中,或者作为一名执法者,被人挂在悬赏单上边四处流亡,还有最不现实的逃离这座城市”
哈马会的传教徒他默默地看着台上情绪激动的男人,心底里没有激起半点波澜,这些天哈马会的人来的频率越来越高,【如果只靠你们的嘴巴说两句,就能改变现状的话就好了】心里这样嘀咕着。
“贫穷不是罪过!这”
“嘿,我还知道饮酒不是美德,但没差,我每天照样是醉醺醺的。”传教士的话还没说完,台下靠前的醉汉便笑嘻嘻地插了一句嘴。
“没错,贫穷不是罪过,但是一贫如洗却是罪过,你已然落入了此等境地,首先想到的便是先去【侮辱】自己,于是才会醉醺醺地从街尾的酒馆里边出来,不过这并不是你的问题。”
“呃好吧,或许你说的还真是对的呢?贫穷或许真的不是我自己的问题”
醉汉疑惑地挠了挠脑袋,周围的人似乎是被他那滑稽的举动给逗乐了,窸窸窣窣地发出一阵短暂的嬉笑声。
“不,贫穷反而确确实实地应当归咎于你自己,是你自己放弃了将自己的力量展现出来听着,神力藏在我们每个人体内,每个人!所有人都有!但是能否将这股力量发掘出来,那就得看悟性了。”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传教布道,即使是隔着一层兜帽都能看出来那家伙脸上的陶醉之意,他大概是早就将自己口中说的东西深以为然了。
“【神】是由人转变而来的,【神】只是拥有了不可思议的力量的普通人类而已,没有与生俱来的的神明,他们和我们本就是平等的,应当说我们都是等待着飞升的苦修者”
“找到了,快抓住他!”
攒动着的人群中突然传出来几声呼喊声,马尔沃里奥闻声转头望去,几个警察侧着身子挤过人群,轻车熟路地翻身站上台,一眨眼的工夫便将那个传教的信徒死死摁在了地上,看那样子,似乎已经不止是第一次干这事了。
教徒抽动了两下身子便没再反抗,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掉落在地的福音书,见实在是够不到,翻过来的手掌抽了抽便没再动弹,只是叹了口气。
“你们说我在妖言惑众,可却从来不愿意给我一个证明的机会无知从来都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麻木才是。”
“我给你一个机会现在叫你的【神】出来救你,如果他做不到,那我就以【分裂城市政权一体化】的罪名将你击毙。”
压在他背上的警员说着一口口音严重的英语,尽管是在如此严肃的场合,但那股平翘舌音不分的腔调听着着实是令人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一旁站着的两个警察面面相觑,完全弄不懂自己的同事这是在干什么。
“【神罚】不早就降临在你头上了吗?及川先生既然打算拿我泄愤的话,何必要再为自己找些借口呢”
“你只不过是一个为了私人恩怨而过度执法的渎职警察罢了。”
“是啊,你说得对。”
马尔沃里奥看着这一幕,眼睛不自觉地缓缓瞪大,尽管这群由前帮派分子和偷渡进来的不明人员组成的临时“警察”队伍早就已经是臭名昭着,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家伙居然敢当街做出这种举动。
及川凉平冷不丁地抽出了腰间的制式警棍,一手钳制着教徒,猛地将警棍砸在了对方的后脑上,人群惊慌失措的呼声将打击声盖了过去——似乎又有什么新的状况发生了,马尔沃里奥强行按耐着心中泛起的那股不知名的不安感,快步上前,试图挤过人群。
“每一次都是这样,被抓到了之后就开始为自己的罪行找借口开脱【被逼无奈】、【认知差异】、【原生家庭】如果大家都没有做错的话,那这城市为什么还会变成这副模样呢?”
及川凉平自顾自地念叨着,语气平淡又轻柔,就像是正在和多年未见的朋友或是什么其他之类的东西交谈那般,手上动作仍旧在持续,抵在教徒脖颈处的手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渐渐开始微弱下来了,这才将警棍收了回去。
“创造主一切传述皆是真实无妄,接受并控制欲望的人可得新生,而隐藏本能,粉饰自我只会遭受反噬【奉献】者将永生”
一道女声飘进了及川凉平的耳中,一位少女。她身上穿着一件已经不知穿了多久的旧连衣裙,留着露出些许毛糙的乌黑长直发;女孩的声音并不好听,就像是那种在街头用腹语表演木偶戏的异人在渲染诡异气氛时故意挤出来的声线那般。
“喂你这是在干什么?”
“在帮这家伙叫救护车,他现在还留着一口气不是吗”
她的眼神从摊开的福音书上挪开,继续搜索着对方的手机,及川凉平意味深长地瞟了女孩一眼,缓缓从身后抽出警棍,俯下身子又照着瘫倒在地的教徒身上补上了几棍子,他这下算是彻底地断了气。
“救了不该救的人,只会造成更多的苦难。实际上,我完全有权利邀请您跟着我去一趟审讯室,或者你也可以现在就跟我讲清楚你跟【哈马会】是什么关系?”
手里的警棍轻轻地搭在了少女的肩膀上,身后的两位同事悄悄扭过头去,装作一副没看见的样子。
马尔沃里奥终于是将自己那瘦弱的身躯挤了进来,还没缓过劲来,他便看见了眼前的一幕,他默不作声地快步上前,用左手轻轻地将搭在自己妹妹肩膀上的警棍推开,挡在她身前,抬起头,无神的下三白眼直勾勾地盯着及川凉平。
“【青水帮】的喽啰我正在忙着料理哈马会,你就祈祷自己干的那些腌臜事别被我抓到吧。”
及川凉平的眼睛扫过对方衣领上别着的徽章,不耐烦地砸吧两下嘴,转身招呼了下另外两名同事,便拖着一瘸一拐的步子离开了。
那具尸体就这么被摆在台子上边,除了时不时有人攀上去试图搜索一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他们只能从这位虔诚的教徒身上摸索出来几张哈马会的传单,于是,便不再有人去理会了。
兄妹二人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路沉默两人的性子就是如此,直到快要到家门口了,马尔沃里奥才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缓缓扭过头,打破了这份久违的沉默。
“为什么会突然想去帮那个老神棍了?”
“没啥为什么的,一个人长那么大也不容易,就这么轻易死掉了也怪可惜的。”
“但到最后,你也没能救下他,他还是死了。”
“我知道这座城市每天都有人死,我从来就没想过自己能把这群人全部救活,但能够知足,勉强把自己的信念与生活维持好,这就已经是件很了不得的成就了,很多人连这种事情都做不到。”
“你差点被麻烦缠上,刚刚那个跛脚条子,是医院事件的幸存者休假期间去医院找自己的朋友,结果却撞上了哈马会的炸弹袭击。”
“炸医院?为什么”
“那里是【青水帮】的其中一个制药点,帮派斗争的牺牲品,也没有恐怖分子会在袭击之前,先派人进去把无辜群众给疏散出来。”
“形势如此,那你每天出去为青水帮办事岂不是很危险?今晚也有任务吗?”
“嗯,不然我们两个在这座城市是活不下去的,我必须得去。”
马尔沃里奥这样说着,为自己的妹妹打开了房门,自己就这么站在门外静静地看着对方。
“其实算了,没什么。”
她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脚步一时间停滞了下来,可想了想,还是把要说的话给憋回了肚子里。或许连其本人都没有察觉到,她的哥哥,马尔沃里奥,在这两天的时间里已经逐渐开始变得有些偏执狂,只是在其写作时听见了外面小孩的吵闹声就会令他生气,浑身痉挛。过于专注于一件事情,往往就会变成这样
如今,并不是一个与其交涉的好时机,她这样想着,缓缓将房门关上,在心里默默地为自己兄长的安危祈祷着。
“你的意思是,你想要在短期之内得到一大笔的钱?”
仍旧是街尾的破酒馆中,“礼帽”和马尔沃里奥坐在角落靠窗的座位上,礼帽如同惯例一般地将一个压满了子弹的弹匣递给马尔沃里奥。
“对,得到一大笔钱,我还有个妹妹需要养。”
马尔沃里奥先是沉默了一会,随后坚定地回答道。
“不,兄弟,听我一句劝,你得慢慢来,你抱着这样的观念干这种破事的话,那会把人们给吓坏的。我现在听着这话感觉身上都满是鸡皮疙瘩那么,你刚刚说的是认真的吗?”
“礼帽”收敛了自己那随意的态度,自己虽然名义上是对方的上司,但实际看来似乎更像是马尔沃里奥的“经纪人”,他似乎早就已经预料到了对方会说出这话,随即在自己脚下看了看,提起一个箱子轻轻地放在桌面上。
“这是什么?”
“送给你的【小提琴】,毕竟你都这么说了,那就是已经做好登台演出的准备的意思了。”
“那钱呢?”
“你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吗”礼帽直了直身子,眯着的眼睛渐渐睁开。“恭喜你,已经从青水帮的跑腿马仔变成了青水帮的清道夫了。”他这样说着,手里还配合着鼓起了掌。
“”
“打算再考虑一下?没关系,箱子你提走吧,如果打算做点更赚钱的工作,明天晚上就带着这玩意到番桦市的港口来,清理得越干净越好。”
马尔沃里奥默默地点了点头,提起桌上的小提琴盒挎在肩上,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酒馆。他的心里面总有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这是一场对自我良心的拷问,至少他是这么觉得的。
但他想了想,似乎也只有那种贫穷到连下一顿饭该吃什么都难以落实的家伙才会与这类问题形成一种近乎于是“生殖隔离”般的关系,这样看来似乎自己的生活算是有了起色?想到这里,他情不自禁地将心中一直以来都紧绷着的那口气泄了出来。
【至少我们活下来了接下来终于可以开始策划未来了。】
他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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