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女不敢了。”奚应芷欲哭无泪。
这话说得十足地真诚。
重活一世,她恨不得离这个阎王越远越好,哪还敢不知死活地凑上去。
今日,也真真是倒霉也!
端亲王的车驾离开,奚应芷才软绵绵地瘫倒在地,过了一会,梧桐才上来搀扶她。
只是她的手也颤抖着使不上力,主仆两个歪歪扭扭费了一把子力才站起身。
回过头,奚应莲也哆嗦着唇,眼底憋了两包泪:“方才,咱们是不是差点就死了?”
奚应芷欲哭无泪地与她回望,劫后余生地点点头。
是啊,方才,差点就死了!
“你,”奚应莲吞吞吐吐,“你胆子怎么就那么大,突然就冲出去,若是说错了话,那可就……”
她没继续说下去,可话里头的含义,谁都明白。
“说错了话,大不了血溅当场,说不定端亲王出了气,家里头反而可以逃过一劫。”
闻言,奚应莲眼神顿时变了。
既像是在看一个傻子,又像是在看一个英雄。
“好了,别傻站着了。”奚应芷打断了她的欲言又止,捡起方才混乱间掉在地上装着砚台的袋子拍了两下。
这一拍,觉出不对劲来。
将里头的砚台掏出来,好家伙,摔成四瓣了。
奚应芷脸苦了下来,却也不敢抱怨,只道:“是非之地勿要多留,咱们快些离开吧。”
奚应莲一阵点头,上前去拉了她的手,两人又去看车夫的伤势。
他也算命大,虽然遭此横祸,可刀子穿破皮肉而过,倒没伤到骨头,这会看着奚应芷的眼神也全都是敬佩和感激。
“今日都是小的不长眼,险些惹了大祸。”
奚应芷摇头,“无妄之灾,何必揽在自己头上,你先去治伤,莫要耽误了。”
好在今日出门有两名车夫,剩下一人提心吊胆地将马车赶走,姐妹俩便准备走路回去。
正欲离开时,书斋掌柜扭着肥胖的身子跑了过来。
“二位姑娘留步!”
姐妹俩齐齐皱了眉。
今日出门,一波三折,当真是没看黄历。
这个掌柜叫住她们,难道又有什么坏消息?
掌柜的跑到她们面前时喘着粗气,说话却不敢停顿:“姑娘慢走,方才有人在铺子里买了一些东西,托小的送给姑娘。”
奚应芷心中先是一松,然后又是一紧,“什么人?”
掌柜的讪笑着不敢说话,只让身后两个伙计捧了两口箱子上来,“什么人买的小的一概不知,只知道收钱办事银货两讫,请姑娘收下。”
奚应莲探头往箱子里一看,失声惊叫:“是龙泉墨!”
奚应芷心口也跳了一下,定睛看去,箱子里整整齐齐地摆着几套文房四宝,方才被人赞不绝口的龙泉墨,赫然在列!
不仅如此,箱子里摆着的其他物件,笔墨纸砚桩桩件件,俱都是铺子里镇店的宝贝。
这两口箱子若是换成银子,怕是值上五千多两银子。
难怪奚应莲如此震惊,便是奚应芷也觉得烫手。
就连嫡出的奚应雪都用不上这样的好东西,她们两个庶女哪里敢做此奢想。
若真捧回去,还不知要多招眼。
“掌柜的见谅,”奚应芷连连摆手拒绝,“这些东西实在太过贵重,我是万万不敢收,还是请掌柜的拿回去吧。”
说着转身就要走。
掌柜顿时急了,几步上去拦住她:“姑娘说的什么话,您不敢收,难道我就敢了吗?
客人都付了银子,我若不将东西送到您手中,我这铺子还开不开了,我这命还要不要了!”
这掌柜的在京中开铺子已有二十余年,算是个地头蛇一般的人物,还从未有如此如临大敌的模样。
见奚应芷不肯接,索性奚府的马车还没走远,他带人追上去,直接将两口小箱子丢在马车上。
“东西送到了,银货两讫,姑娘后头要丢了还是卖了都与我无关了。”
“你——”奚应芷被气得仰倒!
但看他这副丢烫手山芋的模样,便知道送这些东西的人不好得罪。
既然如此,奚应芷敢丢了或是卖了吗?还不是只能收下来供着?至于那人是谁,奚应芷压根不敢猜。
可恨她如今只是一个五品官的小庶女,被人为难勉强,也只能生受,哪还敢为自己讨个公道。
出了这许多事,奚应芷再也不敢耽搁,飞快跑回了府中。
被宁书元退回来的箱子并着后头掌柜的硬塞过来的两个小箱子一起堆在院子里,将本就不大的云芷院堆得满满当当。
这些战利品本该让奚应芷心中无比快意,偏偏……
心绪平复下来后,奚应芷才缓缓起身,往院子中间走去,认真打量那两口箱子里的东西。
方才她只匆匆一看便觉得贵重得烫手,如今仔细看,更觉得心惊肉跳。
除了镇店的龙泉墨之外,还有一只白狼毫的笔。
白狼毫最是珍贵,常常用作皇帝朱笔批示奏折的御笔。
普天之下,能用白狼毫笔的除了陛下,就只有……
奚应芷闭了闭眼,露出一丝苦笑。
原本还能骗骗自己,或许是哪个傻子莫名其妙将这些东西送给她,如今,连这丝侥幸都荡然无存了。
是端亲王送给她的,为什么?
奚应芷一会儿觉得百思不得其解,一会儿又觉得心口砰砰直跳,心神不宁难受得紧。
早知道今日出门会遇到这个煞星,她就窝在家里发霉算了!
正发着愁,梧桐慌慌张张地进来,“二姑娘,大姑娘来看您了,这会已经到院门口了。”
奚应芷嗖地站起来,下意识将两口小箱子合起藏到床底下。
将将塞进去,奚应雪就已经到了门口。
“二妹妹,你做什么呢?”
奚应芷不动神色地直起身子迎了出来。
“大姐姐怎的来了?”她福了福身,脸颊因为方才的动作浮现淡淡的红晕,娇得让人发晕。
“我前些天病了,屋子里乱糟糟的,今日身子利索些便将东西归置一番。”
奚应雪看着屋子里大大小小摆成一团的箱子,眼底的嫌弃呼之欲出。
“你虽是庶女,却也是正经的姑娘主子,怎的自己做这种粗活,难道是身边的丫鬟不尽心吗?”
她语气一如既往的淡淡的,却泄出让人不容小觑的敲打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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