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应芷没说话,只嘴角有淡淡的笑。

    原来奚应雪也知道,这种折磨难以忍受啊。

    亏她前世作出一副人淡如菊的姿态,如今换到她身上,那是淡然也淡定不起来了,菊花也开不了了?

    可惜了,奚应雪若以为这就是全部,未来只会更忍受不了。

    这一次,她绝不再替奚应雪出头,该她承受的风暴、羞辱、折磨,请她自己尽数享用吧。

    至于夫人……

    奚应芷看着一旁开得正艳的海棠树,轻声道:“咱们帮大姐姐,夫人还是会罚我们。

    她罚不罚咱们,并不取决于她愿意还是不愿意,而是取决于,她敢不敢。”

    奚应莲不明白,“她是主母,要罚咱们两个庶女怎么会不敢。”

    奚应芷收回视线没再解释,转身往教室里走去,“一会你听我的,今日回府我保证夫人定然不会罚你。”

    奚应莲满是怀疑地看着她,显然是不相信她的大话。

    可眼下除了听她的话,也没有别的办法。

    只得幽幽叹气,算是默认。

    奚应芷知道她的小九九,却也没放在心上。

    她拉拢奚应雪,只是为了让她别站在奚应雪那边给自己使绊子而已。

    至于她站队自己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她不在乎。

    重活一世她早就明白,女子立世若要指望谁的善意或是怜悯帮扶,都是不牢靠的。

    真正的助力,只会来自于自己。

    两人回了教室,奚应芷还是坐在静仪郡主身边的位置。

    奚应莲战战兢兢地坐在那堆木头边上的破旧凳子上,她小心谨慎惯了,屁股只轻轻靠在凳子上,险险没有散架跌倒。

    奚应雪就惨了,那堆烂木头像破烂一样堆着,也没人管她。

    她便自己将书捡了出来,满脸倔强又无畏地站在教室里,孤傲地捧着书看着,竭力做出一副不受影响、人淡如菊的模样。

    奚应芷忍不住笑了。

    她这个嫡姐还没转过弯来,以为做出这副样子别人便会敬佩她的不屈和坚韧,继而被她折服。

    殊不知她这样,只会越发刺激静仪郡主的施虐欲。

    可惜了,奚应芷都要不忍起来了。

    果然,静仪郡主看了奚应雪好几眼。

    不过她并未多做些什么,奚应雪提心吊胆之余也不禁松了口气。

    又过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下一堂课的老师便进了教室。

    居然是季山长亲自授课。

    众人俱都收敛了手上的动作。

    季山长虽无官职在身,却是当今陛下和端亲王的授课夫子,其为人真正算得上闲云野鹤、淡泊名利。

    虽然皇帝曾有意封他高官,他却志不在此多次拒绝。

    其实,就连奚应芷自己都不知道,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因为奚应芷在他面前下跪求情就松口准奚家人入学。

    奚应芷总觉得这件事不是她以为的那么简单,可背后究竟有什么深意和渊源,前世她只顾着跪舔奚应雪,并未对此进行深究。

    这会季山长一进教室,所有人的老实了,静仪郡主也收敛了跋扈,端端正正地坐着。

    季山长扫视一圈,皱眉看向唯一站着的奚应雪。

    “这位学生为何站着?”

    奚应雪迎上他的视线,语气和目光都写满委屈,嘴里说出的话却是:

    “学生好端端坐在凳子上,谁知道这凳子忽然散架了,学生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说完她满脸希冀地看着季山长,试图让季山长看穿她伪装坚强背后的委屈,继续追问查明真相。

    闻言,奚应芷垂头,抿着唇笑了。

    她又来这套。

    习惯了自己做好人,自诩高雅淡然做不来那种看似说闲话告状的举动。

    所以奚应雪话语中总是竭力表达自己的不争不抢,激发别人的保护欲,让人主动跳出来替她打抱不平。

    可她难道忘了,那个事事维护她的奚应芷早就转了性了。

    而面前的季山长,并不是奚应芷那种被人一两句就会拱得正义感爆棚的人。

    换句话说,偌大的教室没有人会甘愿牺牲自己的名声来捧着她陪她演戏

    听她这么说,季山长只淡淡点头,“那就换一套吧。”

    跟在门口的斋长立刻去安排新的桌椅。

    奚应雪没得到想要的结果,脸上装出来的淡然顿时绷不住了,急忙拿眼神去看奚应芷:

    “不,不必了,我和我妹妹挤一下便是,阿芷,你说呢?”

    奚应芷知道,她这是要自己替她开口告状诉苦的意思。

    可笑,她自傲于她人淡如菊的名声,又看不起奚应芷小肚鸡肠、处处争抢的举动。

    可是,奚应芷种种举动到最后受益的究竟是谁?

    奚应芷合上书本,抬头无波无澜地目视前方,“姐姐,麓山书院念书的机会来之不易,若是与你挤作一团,只怕时时分心,辜负了夫子教导。

    更何况山长已经说了会为你安排座位,你就算不满山长的安排也该私下去说,而非大庭广众之下当众反驳。”

    奚应雪脸颊唰地涨得通红,仿佛下一刻要滴出血来。

    手足无措支吾着解释道:“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怕麻烦。”

    “好了,”季山长扬声,一锤定音,“求学之路本就艰难,若是怕麻烦又何必多此一举。”

    这话算得上敲打了,

    奚应雪愈加羞愤难言,却也无话可说,只得挂着眼泪委屈至极地坐在新搬来的椅子上。

    这椅子很结实,可她却觉得烫屁股。

    泪眼朦胧之中,她恶狠狠地瞪着坐在前排的奚应芷。

    若是奚应芷此刻回头看,定然会被她眼底的恨与杀意给惊住。

    这视线被讲台上的季山长看到,旋即又看向神色坦然、镇定自若的奚应芷,内心又是一番斟酌评判。

    将神色各异的众人都打量了一圈,季山长才缓缓开口:“今日书院有三位新学生入学,想必大家都见过了。

    往日麓山书院,只有二品官员以上的女儿和勋贵之家的贵女才能入学,如今却改了规矩,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语毕,众人都是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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