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王兄不拘小节,并不计较这些。我且问你,若我想让王兄出面,取消书院的考试,你说我该如何措辞?”

    她语气并无平日的高傲,甚至可以称得上和气。

    教室里安静了一瞬,所有人都讶异地打量着奚应芷。

    静仪郡主怎么会向一个庶女问这种话?

    她究竟是什么人?

    尤其是奚应雪,恨得牙根都在发酸。

    明明她才是奚府嫡女,也是在京都素有美名的高洁才女,静仪郡主却如此羞辱她,反将一个卑微懦弱的愚蠢庶女捧在手心。

    一帮有眼无珠的无知蠢货!

    任奚应雪怎么阴恻恻地盯着,任旁的贵女如何奇怪、不服,静仪郡主只期待地看着奚应芷。

    看得她头皮阵阵发麻。

    不是她不知道如何回答,而是不敢。

    前世她陪伴在端亲王身边许久,甚至是王府后院唯一的女人,她自认为还是了解裴如璋的。

    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

    前世裴如璋病后康复后,虽然嘴上觉得她身份低微,实际上对她并不苛刻。

    非但惩处了王府对她不恭敬的下人,还好吃好喝锦衣玉食地招呼着她。

    后来招呼到床上去,虽然嘴上还是不怎么留情,可平日相处对她却是诸多疼惜的。

    他是第一个对她这样好,也是唯一一个对她这样好的男人。

    奚应芷就算是个傻子,也摸出了他的几分脾性。

    可就是因为知道他的性子,她才不敢开口多说些什么。

    裴如璋此人心思深沉,最喜欢将别人玩弄于股掌。

    与之相反,他最恨的就是来自旁人的谋求算计。

    奚应芷若暴露了自己对他的了解,裴如璋定然会注意到她,甚至将她这个意料之外的危险因子掐死也是有可能的。

    可方才她才刻意误导静仪,让她以为自己和端亲王有关系。

    如今又一口否认,只怕又会触怒静仪郡主。

    左右为难之际,季山长的声音忽然出现在院子里。

    “将考试排名张贴在公告栏处。”

    闻言,静仪郡主脸色顿时一变,“排名,季渊这老头这么快就排出名了?胡闹!”

    骂完这句,静仪推开围在一起的贵女快步冲向公告栏。

    站定后视线迫不及待在上头看着。

    麓山书院学生并不多,不过二十余人,静仪郡主不费什么力气就在上头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吊着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排在末尾的三个名字中,赫然便有她的大名秦雪莹。

    虽然不是排在最后一名,却也足够她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

    见她气得身体绷直,牙关紧咬,周梦楠几人连忙拥了上来。

    待看清公告上的排名,几人彼此对视,俱都不敢上前撞静仪郡主的枪口。

    半晌,还是周梦楠硬着头皮劝慰:“这什么排名,半点也不公正,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季山长凭什么给咱们排个先后——”

    还没说完,静仪郡主恶狠狠地瞪过来。

    周梦楠一直给她当狗腿子,见多了她羞辱震慑别的女子,却是第一次直面她的暴戾和凶狠。

    当即被吓得心口扑腾着直跳,口中的话也戛然而止。

    “本郡主就算排名靠后,也轮不到你在这说风凉话,你就算排名靠前,也不过是本郡主座下的一条狗。”

    周梦楠被骂得脸色煞白,飞快地低下了头。

    方才她也看见了,静仪郡主排在倒数第二,她却是排在正数的第二,定然是扎了郡主的眼。

    静仪郡主脾气喜怒无常,平日说话很是难听刻薄,却从没有这样直言辱骂过她。

    她以为,静仪好歹是给自己一些脸面的。

    毕竟她身份的确不如静仪郡主尊贵,可好歹也是二品尚书嫡女,在京中算得上高门贵女。

    没想到今日静仪居然如此辱骂自己,就算周家权势不如端亲王府,可也不代表周家可以不要脸面任人羞辱。

    “郡主慎言,”周梦楠咬牙,“我知道您考了末名心有不甘,可这排名是季山长定下的,第一名也不是我,您就算想找人撒气,也该找对的人吧。”

    其他贵女顺着她的话,向告示上的第一名看去。

    霎时间,众人面面相觑。

    奚应芷?

    静仪郡主也沉默了,宽阔的院落中,弥漫着一触即发的紧绷硝烟。

    若说排名靠后只是让她觉得恼怒,那么一个屈居末流的武官庶女得了第一这个结果,几乎让她暴跳如雷!

    “季山长!”静仪郡主甩了袖子怒然发问:

    “我敬您德高望重所以叫您一声山长,可您的所作所为未免太过分。我们都是麓山学院的学生,多的念了三年,少的也念了一年。

    您今日这样排名,怎么,是想说书院的学生难道还比不过一个从未念过书的庶女吗!”

    虽然奚应芷或许和端亲王有什么关系,可敬仪郡主自信,在端亲王面前谁也越不过她去。

    奚应芷若是仗着这层关系想压她一头,绝无可能!

    季山长让人贴了告示后,又让人将方才学生们做的诗依次贴在的排名的旁边。

    此刻听静仪质问,也不恼怒,只点了点奚应芷做的诗。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确是应当,可有些诗文之所以令人叫好,便是因为无论何人都能欣赏其中的精妙。

    静仪郡主若自认所作的诗不输别人,不如自己亲眼来看看。”

    静仪狠狠剜了他一眼,几个大步上前,顺着他的手指去看奚应芷做的诗。

    【风雨雷电夜未央,黑云低垂压寒塘。

    独梅傲立风雪中,疏影横斜映月光。

    暗香浮动传千里,朵朵皆是坚韧章。

    青影常伴虬曲侧,岁岁长年共芬芳。】

    有学生没忍住将这首诗从头到尾念了出来,院子里逐渐变得安静。

    半晌,静仪郡主厉声怒道:“就算这首诗做得不错,可谁又敢说我做的比她差!只是你一家之言就能作数吗?”

    听她质疑自己,季山长两眼一撇,懒得搭理她。

    静仪郡主却像是抓住了什么小辫子一样得意地扫视一圈。

    “你们都来评评理,她的诗就算好,真的好的到可以评作当之无愧的第一吗?”

    季山长被她这番无耻的话气得胡子都吹飞了,正要开口,就听到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

    “郡主此言非虚!”奚应雪从人群中冒出来:

    “二妹妹在家从未念过书习过字,今日第一次作诗也是赶鸭子上架,山长若真的点她的诗为第一,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众人顺着她的视线,齐齐看向站在廊下,一直没有走近的奚应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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