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头娇羞地以口型无声地问了句:“当真?”

    得到碧落肯定的答复,奚应雪笑得更加烂漫,眉梢眼角的春意都快藏不住。

    急不可耐地起身,提溜着裙子一路小跑着出去。

    书院门口的一颗大树后头,宁书远正在那等着她。

    “宁公子,你怎么在这?”奚应雪撅着嘴,明知故问。

    宁书元拱手带笑,“小生经过此处,想起大姑娘在此念书,便想着顺便问候。”

    “顺便问候?”奚应雪抬眸,打趣地看他,夹着嗓子调侃道:“只是顺便问候,不是特意在此等候?”

    这副娇俏的模样活似变了个人,全然没有以往在姐妹们面前端着的高傲。

    宁书元胃中一阵翻滚,脸色也显得有点发绿。

    奚应雪没察觉出来,反而将他的反应当作羞涩。

    “好了,你既特意来寻,有什么事只管说吧,能帮的我一定帮。”

    宁书元强忍恶心,“我和二姑娘多日不见,这些日子她总是避着我,小生想请大姑娘帮忙,能否让阿芷与我见上一面,不需太久,一两刻便足矣。”

    听他是为奚应芷而来,奚应雪满面的春光立即消散于无形。

    “她都那样对你,你还挂记着她?”

    宁书元打量着她的神色,不动声色道:“日前山林里现出野蛇,阿芷虽然没受伤,可定然也受惊了,小生放心不下,总想着见上一面问个清楚。”

    奚应雪脸上泛出酸味。

    奚应芷只是被吓一下他就紧张地凑上来,她可是实实在在被蛇咬了一口,也不见他关心!

    明明嫉妒得不行,却还是强扯出一个大度知礼的笑,嘴巴硬生生撅出一个难看的弧度。

    “你这么惦记她,她进了麓山书院后,可是一次都没提起过你。”

    宁书元恰到好处地露出三分沉黯,“我家境贫穷,阿芷嫌弃我是应该的,可我却还是舍不得她吃苦。”

    奚应雪心口的嫉妒越发旺盛。

    她不明白,奚应芷怎么就那么好运。

    有了美貌,有了运气,有了父亲的偏心,如今连这样正直深情的男子也一门心思对她好。

    一个出身卑贱的庶女,她也配!

    奚应雪深吸了口气,让面上表情不那么僵硬才故作和气道:

    “你有这份心,二妹妹应该感激才是。按理这个要求我不该拒绝,不过如今父亲身负朝中重任,我们女儿家也不好太过张扬。

    不如这样可好,过些时日等大魏使臣来京的事情过了,我再安排你和二妹妹见面吧。”

    宁书元险些挂不住脸。

    大魏使臣走之后?那不是黄花菜都凉了!

    他今日来书院嘴巴虽然说是为了奚应芷而来,实际却是为了讨之前对奚应雪的救命之恩。

    自从听说麓山书院有可能招收金科学子入学之后,他就开始谋划一个入学的名额。

    奚家几个姐妹就是他选中的助力,无论是奚应芷出手还是奚应雪开口,都能帮他将入学的事情搞定。

    所以眼瞅着奚府的马车出现在山脚,他便放了蛇出去,为的就是创造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

    不拘救了奚家哪一个,他都是要讨要回报的。

    费尽心机唱了这样大一出戏,奚应雪当日说的那样诚恳感激,方才他刻意提起遇蛇的事,奚应雪怎么却半点也不搭茬?

    宁书元几乎要弄不明白,面前这个女子到底是愚蠢还是恶毒。

    看他神色不对劲,奚应雪眼底更是酸意翻滚。

    只是在男人面前,她素来是不愿意失了体面的,也不想让人觉得她小气,便强笑着宽慰:

    “不是我刻意阻拦,而是这件事我实在爱莫能助,不如这样,你换一件事别的事,我定然全力相助,可好?”

    宁书元神色这才好看点,却还是没抱太大希望,“大姑娘这样说,我便厚颜请大姑娘替我说项,让我进麓山书院念书吧。”

    奚应雪脸上又露出为难,不过这回却没有一口回绝。

    “此事我会和找人说项的。”

    宁书元眼睛倏地变大。

    暗道了一声怪哉,自己方才让她安排见奚应芷一面,这种小事她为难得很。

    可要她为自己进书院说项这种大事,她却一口就答应了。

    这个女子行事,当真是让人难以理解。

    不过宁书元也没有想去理解她的意思,目的达成他便又奉承了奚应雪几句,夸得她眼尾笑得炸出了褶子花,才行礼告辞。

    奚应雪冲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才转身往书院里走。

    回府,奚应雪便跟姚轻黄说了这件事,不过她的理由扯得冠冕堂皇。

    “先不说宁公子救过我,单说他文才过人是个栋梁之材,父亲如今得了陛下重用,正是要扶持亲信的用人之际,若能此刻施恩于宁公子,日后朝中也有人共同进退。”

    姚轻黄不太想搭理这件事。

    她如今忙自己的事情还焦头烂额着,哪肯为了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去费心。

    奚应雪却急了,“母亲若不肯帮忙,若叫奚应芷得了这个机会,不是更添助力?”

    “他和奚应芷有什么关系?”姚轻黄抓住了重点。

    奚应雪便将以往奚应芷如何痴恋、倒贴宁书元的事情说了。

    说这话时她语气不无轻视嘲讽,又有着微妙的高傲得意。

    仿佛在说,瞧,她那样上赶着想讨好的男人,却如此舍身来救自己为自己付出。

    姚轻黄没察觉到她的小心思,又追问道:“那人果然是个贫民书生?”

    奚应雪点头,“寒门贵子最是难得,咱们若这个时候拉他一把,日后他必会感恩。”

    姚轻黄沉吟着,久久没有开口。

    奚应雪将这个男人说的那般好,可在姚轻黄眼里,这样的书生满大街都是,实在说不上什么贵子。

    叫她有些注意的,反而是奚应芷痴恋他这件事。

    奚应芷如今在奚松面前深得宠信,若将这件事情揭出来,奚松必然颜面无光。

    不过,如今奚松对她本就不满,这种揭发女儿私隐的丑事不能让她来做。

    奚应雪还在喋喋不休劝说着她帮忙,姚轻黄被她念得脑瓜子嗡嗡的,一时也想不清,索性直接打断了她:

    “我说让你和谢家姑娘多亲近些,你可有听我的?今时不比往日,你父亲已经被奚应芷给哄骗了去,若你还拿捏着以往的姿态,只怕风头都要被奚应芷抢了去。”

    奚应雪被她打断本来就老大不高兴,听她说了自己不爱听的话,脸更是拉了下来。

    眸光也泛冷,“奚应芷行事阿谀谄媚,母亲怎好拿她与我做比较,这不是生生下我的面子吗。

    今日三妹妹在玉璇面前一通奉承,非要求着她去积卢寺上香,我险些拉不下脸。”

    姚轻黄被哽得说不出话。

    生平头一次愤恨自己怎么就把女儿教成这副模样,一门心思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全然不顾她这个母亲的境遇和苦楚。

    罢了,这个夯货是靠不住了。

    确认谢玉璇会与她一同去上香后,姚轻黄便不再多问,随意敷衍两句将她打发了,又叫了红绡进来。

    奚应雪负气离去,心中更生愤懑不甘。

    想当初她是这府里的头一个,要什么东西哪有不顺心的。

    如今别人只是求她这么一件小事,母亲都不肯应承下来,叫她颜面何存。

    虽是心有不甘,奚应雪却也不敢求到奚松面前去。

    她虽然看起来无畏无惧,实则哪些人好说话哪些人说不得话她清楚得很。

    可让她就这么将宁书元的事情抛下,她也是不肯的。

    这么好的男子,好不容易开口求自己,她若是办不成,宁书元又重新将奚应芷挂到心上了可怎么办?

    思忖半晌,将身边能帮上忙的人一一拎出来,又一一划掉,终于锁定了一人。

    谢文渊。

    没办法,似她这样的女子,身边环绕的总是不缺乏优秀的男人。

    他们若能彼此扶持,也算美事一桩。

    奚应雪面上泛出一个神秘的笑,回屋提笔写了封信。

    信上倒没直接提起让谢文渊帮忙的事,主要是奚应雪怕自己在心中提到另一个男人,谢文渊会吃醋。

    所以只含蓄地问她,过几日去积卢寺上香他会否同行。

    当然,对于答案她很有把握。

    她笃定谢文渊舍不得放过这个和她见面的机会。

    送了信出去,她便美美地睡了一觉。

    她不知道这夜范云云忐忑地进了明华堂,旋即满腹愁思地离开。

    到了书院再次休沐的前一天,姚轻黄在陈氏院子里请安的时候忽然说起几个姑娘要去烧香的事情。

    “说起来,咱们家也许久没有去菩萨面前添过香油了。”

    这些天她强令自己沉静下来,身上原本焦躁的虚浮之气散去许多,恭敬谦和地同陈氏说话的时候,陈氏也愿意给她几个好脸色。

    毕竟她来奚府是为了帮自己儿子管好家,而不是搅黄这个家的。

    “这几年家中虽然没有大富大贵,却也一直无病无灾,平安两字便已经是老天爷庇佑了。更遑论如今家里几个女儿都有出息,老爷也领了差事。

    儿媳想着,既然得了老天眷顾,合该常怀感恩之情,也是给孩子们做个榜样。心怀敬畏才能走得长远。”

    陈氏听得不住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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