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自信自己的才华与风采定会在宫宴上大放异彩,但奚应芷生得雪肤花貌,很有可能抢她的风头。
奚应芷抬眸,视线冷了几分。
“方才你自己亲口说了只要将点心赔给你便够了,周姑娘,出尔反尔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说话间掌柜已经将两包点心端了过来,周梦楠气得眉头直跳。
“什么下等杂碎吃剩的点心也敢端到我面前,奚应芷,你担得起惹怒我的后果吗!”
气怒之下,周梦楠抓心重重往外砸去。
一声闷响。
点心没有落地,却是被人稳稳地接在手里。
“下等杂碎?”男人沉悦的嗓音里带着浓浓的戾气,“是在说谁?”
藏剑抓着点心让开身子,露出裴如璋噙笑却让人不寒而栗的脸。
周梦楠整个人都僵住。
“王爷,我本是来天香楼为静仪郡主买点心,方才却被奚应芷故意撞掉,她又胡搅蛮缠,所以我才一时愤怒,并非故意冒犯王爷,求王爷恕罪。”
周梦楠结结巴巴地解释着。
裴如璋却没有过多地关注她,随意扫了眼奚应芷,见她模样并无狼狈才移开视线。
周梦楠却在先前的慌乱后快速镇定下来。
她素日里跟在静仪郡主身边,实际上却并无太多和裴如璋相处的机会。
今日偶遇,如何算不上缘分呢。
思及此,周梦楠盈盈抬起微红的眼眸,“都是臣女的错,臣女愿意弥补,绝不推脱。”
她自信自己的好学聪慧已经给端亲王留下了好印象,再恰到好处地示弱,必能引起端亲王的怜惜。
言罢她不无得意地瞟了奚应芷一眼。
无能的男人才会喜欢软弱愚蠢的女人,端亲王这样的人中龙凤,只会为聪慧和坚强的女子心动甚至是倾倒。
奚应芷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王爷明鉴,方才我并未撞到任何人。”
她指了指丫鬟的小腿,又提起裙子露出自己的绣鞋。
“她腿上染了点点灰痕,分明是自己撞到了楼梯才跌倒。周姑娘口口声声咬定是被我所撞,不过是仗着尚书父亲的身份来仗势欺人。
我身份卑微,为了息事宁人便将方才包厢里的点心赔给她,她却……”
奚应芷委屈地扁扁嘴,没继续说下去。
不过也用不着她来说,方才周梦楠大骂,裴如璋自己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周梦楠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凿凿证据摆在面前,就算她想狡辩也无从抵赖。
“王爷,她在颠倒黑白。”看着满脸冷漠的裴如璋,周梦楠忽然就委屈了。
自己追逐他这么多年,又和静仪郡主交好,他对自己理当照拂一二吧,怎么能看着别的女人这么羞辱她。
眼眶红了红,她还是为自己辩解:“奚应芷一介庶女,她吃剩的点心居然包了给我,这分明就是羞辱。”
裴如璋看着藏剑手里那包点心,薄唇轻启,“所以你方才口口声声辱骂的下等杂碎,是在说本王?”
周梦楠脑子空了一瞬,一时没听明白。
奚应芷轻声解释:“方才王爷和我一同在厢房中,这些点心我和王爷都没动过,不算是吃剩了,那话自然算不上在骂王爷。”
“嗡——”
周梦楠觉得自己脑子似乎炸了。
怎么会这样?
一瞬间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震惊她辱骂了端亲王,还是在震惊端亲王居然和奚应芷同居一室,一同享用点心。
“为什么?”周梦楠眼眶红了,不自觉喃喃出声。
“王爷您怎么会和奚应芷这个庶女在一块?”
她声音并不如何大,裴如璋神色未变,眼神却阴寒了起来,“本王的事情,何时轮得到你来指教?是周越教你的?”
周围一片死寂,周梦楠也迅速从无措和失控中醒过神。
被辜负和背叛的不甘迅速被压下,周梦楠扑腾跪下,“臣女失言,罪该万死,请王爷恕罪。”
“你只有失言一项罪责吗?”
裴如璋居高临下,全然没有为难一个女子不好意思的感觉。
周梦楠屈辱地咬唇,侧眼去瞟同样高高在上的奚应芷。
她隐约猜测到裴如璋的意思,却不敢相信,不,或者说是不愿相信。
所以,顶着心中的惶恐,周梦楠仍是咬牙,“臣女冲撞王爷,甘愿领罚。”
裴如璋忽而勾唇一笑,冷肃的脸在这一瞬冰雪消融。
“既然甘愿领罚,奚二姑娘,你来说说想如何惩处。”
周梦楠脸色煞白,身子也摇摇欲坠起来。
是她蠢,竟然妄想在端亲王面前耍这些小聪明。
如今端亲王的态度明晃晃地告诉她,她不愿意向奚应芷低头,他就偏要替奚应芷做这个主。
可是,为什么?
有什么答案在心口呼之欲出,她却强逼自己不去想那种可能。
是了,端亲王性子阴晴不定,他心思如何谁也揣测不到。
奚应芷也在最初的怔愣之后移开了思绪。
目光沉沉地盯了周梦楠一瞬,倏而笑得眉眼弯弯,“周姑娘的父亲是户部尚书,家学渊源所致素来说话公允。
方才周姑娘与我说,都是同窗,我若是道歉,再自请退出宫宴,今日之事她便既往不咎。如今周姑娘自认有错,不如便依此责罚。”
她说这话时,尾音轻轻上扬,如同一把小钩子,在人心口刺挠。
裴如璋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唇畔的笑没了以往的森冷,显得真切许多。
“此话有理。”
裴如璋斜眸,“周姑娘以为如何。”
周梦楠跪在地上,只觉得脸皮都被扒下来了,却仍是咬着唇,“王爷恕罪,宫宴一事是陛下亲自下令,臣女不敢私自违背。”
裴如璋这会心情有些不错,闻言没有生气,似笑非笑地“哦”了一下。
“原来是担心陛下降罪,无妨,只要你自请退出,陛下怪罪本王一力担着便是。”
周梦楠一颗赤忱的少女心就在这个笑容下被砸成粉末。
她做梦也没想到,裴如璋说出这样维护她的话,目的却是为了将她打入十八层深渊。
周梦楠缓缓抬头,倔强地含泪与裴如璋对视,“王爷,您当真要如此对我吗?”
裴如璋嘴角笑意微敛,“周梦楠,你可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周梦楠心底那股一直支撑着她不服输的气忽然就泄了。
原来端亲王对她压根没什么特殊,他只将自己看成陌生人。
一颗心凉到极致,周梦楠万念俱灰抖着唇,朝着奚应芷低头,“奚二姑娘,方才错怪你是我的错,我向你认错,并自愿退出宫宴。”
说这话时,她很冷静。
她并不稀罕参加宫宴出风头,她欣喜的,不过是以为裴如璋对她有些特殊而已。
裴如璋没空欣赏她的失落,只随意地挥了挥手。
又不着痕迹地看着奚应芷,但见她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扬眉吐气的得意和狡黠。
裴如璋平日很是厌恶女子在他面前耍手段玩弄心计,更厌恶试图利用他的女子。
可当这个张牙舞爪、仗势欺人的女子是奚应芷,他居然莫名其妙地觉得愉悦。
“天色晚了,本王送你回府,免得再有什么不长眼的跳出来。”
被他说成不长眼的周梦楠脸色白得彻底,恍惚地看着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身子一晃,彻底瘫软。
奚应芷跟着裴如璋上了马车。
等马车驶离这条街道,入了另一条安静的巷子,奚应芷那短暂消退的紧张才重新浮上心头。
“王爷,送到此处便够了。”
眼看马车就要大剌剌驶到奚府门口,奚应芷赶忙低声喝止。
“奚府门口巷子窄,恐王爷的马车不好转身。”
裴如璋本是闲适的坐姿,随着马蹄踏过青石板的哒哒声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手指。
闻言手指滞在空中,笑意顿时敛去。
生平头一次,他觉得别人眼底的畏惧那么令人厌恶。
“本王送你,正好替你壮壮声势,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
奚应芷脸颊陡然烫了起来。
她还以为方才借端亲王之势打压周梦楠气焰的行为没被发现呢。
“王爷何出此言。”
奚应芷支支吾吾地否认着。
裴如璋却越发冷脸,“怎么,如今本王愿意让你借势,你反倒还矫情上了?”
这话说的不客气,奚应芷难堪之余,心中也气闷起来。
正色道:“王爷误会了,方才周姑娘在大庭广众之下无凭无据抹黑我,更试图下我面子让我丢人。
我予以反击一是为维护奚府声誉,不叫众人看轻。二是为维护皇室颜面,不让人误以为陛下识人不清,点我接待使臣。至于借王爷的势,不过是巧合而已。”
她俏脸板起来,越发显得疏离冰冷。
裴如璋眸光暗得叫人心惊,“怎么,如今你还要借皇帝的名号来压我?”
奚应芷咬唇没说话。
裴如璋忽地捏住她的下巴,不闪不避地与她目光相对。
“你若觉得皇权比本王的权势更好用,本王也不是不能帮你。”
裴如璋忽然凑近,奚应芷被他掐着挣脱不开,被迫贴近着与他鼻尖相触,几乎连呼吸都要交融在一起。
“很早之前本王就说过,愿意送你一条青云路,如今这个承诺仍然有效。
你若想巴结,开口便是,总好过如今教训一个官家小姐,还要绞尽脑汁地用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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