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个念头也只出现了一瞬,这样的人燕云冀自然更有信心说服他。
“没想到裴如璋被禁足在裴府,居然也还能闹出这样大的阵仗。”
他看着院子里摆满的金银珠宝,露出一副和奚松同仇敌忾的模样。
奚松直觉这话有些怪,讪笑着没接话。
燕云冀又道:“裴如璋纵然性子桀骜,也不该这样拿姑娘的声誉开玩笑,他来这样一出,奚大人该如何下台。”
奚松眉头跳了跳,忙道:“婚姻是结两家之好,就算成不了也不至于说这种话。”
燕云冀笑意略淡,目光冷凝地看着奚松。
“原来奚大人也有意结这门亲,倒是本殿枉做小人了。”
奚松头皮顿时有些发麻,“二殿下这话从何说起,微臣惶恐啊。”
他是真的不明所以。
裴如璋虽然在外恶名昭着,可对奚松来说算得上知遇之恩。
更何况人家虽然被禁足,却没有定罪,就算没了王位,单论人品也算得上气宇轩昂沉稳妥帖。
在奚松看来,裴如璋哪怕是掉毛的凤凰也比自己家好出不少,偏还是请了季渊这样的文人正儿八经来提亲。
他心底只有受宠若惊的份,当然不会坐视燕云冀羞辱裴如璋而不理。
燕云冀以为奚松是个小小武官,急着往上爬定然知道如何趋利避害,知道谁对他更有用,知道做出正确的选择。
殊不知正是这样的小官,并未深入大燕朝堂权斗中心,其粗略的政治敏锐度压根不足以支持他深入分析燕云冀的来意。
说白了,两人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压根就是鸡同鸭讲,没搭上话。
燕云冀深吸了口气,决定再给奚松一个机会,“这门婚事不是良配,奚大人若想拒绝却不得其法,本殿可以帮你。”
奚松恍惚着眼神去瞟院子里摆着的那一箱子名兵神武。
半晌语气游移,“这,此事事关重大,下官需得问过芷儿的意见才行。”
燕云冀神色彻底冷了下来。
他今日来,就是为了在奚应雪没开口之前让奚松将这门婚事回绝了。
若奚松打定主意要先问过奚应芷,这门婚事不就板上钉钉了?
最终,燕云冀还是决定再给奚松一个机会,“婚姻大事素来都是父母之命,哪有自己说了算的。
奚大人凡事都让女儿做主,就不怕二姑娘小小年纪,身上的担子太重吗?”
奚松果然面露迟疑,纠结半晌还是无奈道:“可我家如今也就这么一个能做主的人,下官不能不问啊。”
燕云冀被气得面色一黑,只觉从没见过如此窝囊的男人,跟他多说一句都是费力,起身便甩袖离去。
呵,既然是两厢情愿,他又何必横插一脚!
难道他就是那等处心积虑破坏别人的人吗?
他只是不忍奚应芷踩入火坑而已。
既然她心甘情愿,那就随她去!
燕云冀刚从奚府门口出来,满肚子怒火犹未消,就遇到一个眼下并不想见的人。
周梦楠一身素衣,一头乌发仅用一根白玉簪子挽着,浑身仅臂弯处一根鹅黄色的披帛给她带来一缕亮色。
平日身上的端庄与书卷气弱了几分,反而多了些许柔弱和楚楚可怜。
远远瞧着,居然和奚应芷的神态有些相似。
不过也仅仅是一点而已。
燕云冀从一瞬间的晃神中回过神来。
奚应芷相貌美艳,平日只是打扮得素净,加上身材窈窕纤细自有一番楚楚可怜的风流美态。
可你若仔细去看她的眼睛,便可知她性子倔强,绝不是那等以弱示人之人。
周梦楠这服装扮,无疑是舍了自身长处却又没学到点上,不伦不类。
她缓缓走到燕云冀面前,“见过二殿下。”
燕云冀移开眼,“你特意等候在此,可是有什么事?”
周梦楠学着奚应芷,垂头抿唇一笑,“听闻颖妃娘娘爱吃天香楼的糕点,今儿个我正好让丫鬟买了两份,二殿下可要入内喝盏茶,顺带着为娘娘也带一份糕点?”
燕云冀面无表情,“不必,母妃想吃自会差宫人来买,周姑娘得这份糕点不容易,自己好生吃吧。”
说着绕开她大步离去。
周梦楠有些凌乱。
她印象中燕云冀风度翩翩和煦有礼,加上她今日着意打扮得柔弱,燕云冀怎么也不该是这么冷冰冰的反应啊。
这模样不像平日的他,反倒有几分像裴如璋……
周梦楠心中一个咯噔,顾不得装柔弱了,小跑着追了上去。
“殿下留步,臣女是有要事要和殿下商议。”
眼见燕云冀停住脚步,周梦楠忙飞快地将自己的来意说清楚:
“端亲王向奚府提亲,殿下想必是为了此事而来,臣女有法子可以阻止这门亲事。”
燕云冀眸光不带温度地扫来。
此刻他才发现一件事,裴如璋虽然被削了爵位,可众人说起他时,没人敢直接口称名讳,仍是称他为端亲王。
他以往的威慑力与地位,并非一道圣旨就能抹灭。
意识到这一点,他那破坏裴如璋和奚应芷婚事的心思也淡了许多。
周梦楠不知道自己一个称呼就让燕云冀改了主意,因此仍旧热切地看着他。
“你的条件是什么?”燕云冀声音很淡,几乎没有任何温度,却惹得周梦楠心口重重跳了几下。
这是头一次,她觉得离自己的目标如此近!
“殿下,”周梦楠敛了心神,抬首目光莹莹地看着燕云冀,“臣女一直仰慕殿下,愿殿下怜惜臣女的一片痴心。”
女子含情的模样总是格外娇美,前提是,她眼底没有闪动着名为欲望和算计的东西。
燕云冀冷笑,“你想做我的妻子?”
周梦楠面露羞赧,“臣女知道殿下心悦芷妹妹,臣女和芷妹妹也是多年同窗的情分,若有幸嫁给殿下,臣女愿为殿下分忧,照顾好芷妹妹。”
“你倒是大度,明知我喜欢奚应芷,还愿意照拂她。”燕云冀眸光倏地射向她,眼底满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可惜周梦楠心中满是将要得偿所愿的急切,并未注意到这一点。
“臣女自小学的便是女德女诫,知道该如何为夫君分忧,尤其是殿下并非寻常男子,更需要一个识大体的妻子。”
“那你准备如何帮本殿。”
周梦楠露出一抹自信笃定的笑,“奚应芷如今在积卢寺,荒郊野岭毕竟不比京都高门大户,听说那处时常有贼人掳掠。
若奚应芷遭遇了些什么不测,又被殿下所救,她还能嫁给端亲王吗?”
燕云冀眸光里厌恶越发深了起来。
他素来是知道女子之间勾心斗角彼此戕害的,可他毕竟是男子,后宫女子那些计谋对他而言不过是道听途说。
传到他面前时已经失了那真切的色彩,听起来便如史书上的故事干巴巴的。
这会再听周梦楠这番算计,直让他觉得恶心!
“周姑娘好胆识,好谋略。”
周梦楠浅笑着,神情中却多了一丝笃定。
她知道二皇子对奚应芷的不一般,这件曾经让她寝食难安、如鲠在喉的事情,此刻却成了她最有力的武器。
这世上再没有一个女人比她更适合做二皇子的妻子了。
她这般想着,自信满满地等着二皇子给她肯定的答复。
可惜——
“本殿不敢娶一个毒妇在家,成日在外与人斗智斗勇,在家中还要百般防范,周姑娘如此聪慧,本殿无福消受,请周姑娘另选他人。”
周梦楠被这番话打击得面色煞白不止,嘴唇嗡动道:“殿下是不是误会了?臣女只是想为殿下分忧。”
燕云冀却连解释都不屑了,冷冷道:
“今日之事本殿只当什么都没听到,可你日后若再出现在本殿面前胡言乱语,本殿可就不保证这件事情会传到第三人耳中。”
周梦楠被这番话骇得浑身发冷,面色凄凄却又不敢再纠缠。
燕云冀直走了老远仍觉得恶心,他究竟做了什么事,以至于让周梦楠这种卑鄙恶毒之人觉得与自己是一路人?
真晦气。
燕云冀直到回宫,心头那股恶心感都未消退。
脱了周梦楠的福,他这会觉得自己若一意要破坏裴如璋和奚应芷的婚事,不管其意图是什么,落在别人眼里终归都是落了下成。
索性狠下心将这件事放到一边。
而那头,奚松只考虑了两天就答应了裴府的亲事,两家很快交换了庚帖,算了成亲的日期。
快到裴如璋处决的命令还未下来,两家的婚事已经定得差不多。
消息传到奚应芷面前,梧桐都被吓了一跳。
“姑娘怎么悄无声息地就说了亲事?”
珠儿收拾了许多衣衫被褥送了过来,这会一面收拾着,一面笑呵呵地答话:
“哪里就悄无声息了,这事京都都传遍了,这两日经过咱们府门口的百姓都不敢大声说话,那模样就像咱们家是什么大人物一般。”
梧桐忍不住咋舌,见她准备换奚应芷的床铺,忙喊住了她:“这被褥不必换。”
珠儿犹豫:“老夫人特意让奴婢收拾了被子过来,怕姑娘睡得不舒服。”
梧桐顿时笑了,拉了珠儿的手去摸奚应芷的被褥,“你瞧瞧,这褥子比起老夫人收拾的难不成还差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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