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既然看不上,又何必答应和董家的婚事呢?

    不过是觉得女子不重要而已,只要有董慧在,无论她幸福与否,董家和二皇子之间的关系都会更紧密。

    从这一点上来说,董慧何其可怜,她本是有机会寻一个真正爱她的男子,做一世恩爱眷侣的。

    “董姐姐,你也别这么丧气,他既然看不上你,你也不必把他当回事,守好自己的心过自己的日子便是。也

    董慧心中一动,忽地凝眸深深地看着她,“芷妹妹,这世上也只有你会与我说这样的话。

    就连我母亲也只会劝我拢着男人的心,不能让别的女人抢了先,可我这一生难道就是为了男人的宠爱而活吗?”

    奚应芷叹了口气,“董夫人也是希望你过得好。”

    两人相视一笑,萦绕在董慧心间的阴霾就这么散去不少。

    是了,这世上,终归是有人为了她好的,哪怕那人的建议委实不是她心中所愿。

    两人刻意没聊到陈锦,直到别的贵女来找董慧玩,奚应芷方才借故抽身去了院子里。

    陈锦素来是个性子直率开朗的姑娘,这会却孤零零地坐在角落里的假山上,静静地看着湖面的鱼儿在水中嬉戏。

    奚应芷觉得自己该去劝说一二,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脚步犹豫着走近,却又退开了。

    陈锦猛地转过身,“王妃欲言又止,可是也觉得我处心积虑破坏董姐姐的婚事,不屑与我相交?”

    奚应芷脚步顿住,重新转身回来,脸上却没有陈锦以为的嫌恶和不忿。

    “你误会了,你是不是处心积虑破坏董姐姐的婚事,我心中并无定论。”

    陈锦自嘲一笑。

    她和奚应芷相交,本就是在利益驱动之下开始,指望奚应芷能荐她入麓山书院而已。

    如此情形,奚应芷认定她是唯利是图之人再正常不过。

    “唉,你又何苦被声名所累,男女之间的事情,并非一切都要归咎于女子处心积虑,男子若自己一心一意,女子再如何处心积虑又能如何?

    说白了不过是男子朝三暮四还要将罪责都推到女子身上而已。这是他们惯用的伎俩,旁人看不透,你这么聪慧难道还看不透?”

    陈锦神色一怔,迷茫地看着奚应芷。

    竟然是这样?

    这会她才恍恍惚惚想起,当初在临水桥,她的确是一门心思想着陪董姐姐,只是被二殿下示好后便……

    陈锦咬唇,“可,若我自己也并非全然无辜呢?”

    奚应芷先是诧异,随即便是释然,“原来如此……”

    旋即便是久久的沉默。

    陈锦越发觉得难堪,忍不住逼近她问道:“所以如今,你可后悔当初引荐我入麓山书院。”

    奚应芷叹了口气,“当初引荐你入学,只是想让你过得更好,如今你已然过得比当初更好,便不算我做错事。”

    陈锦再度无言以对。

    只在奚应芷准备离开的时候急促地追了几步,“芷妹妹,我的确是想过得更好,不只是在麓山书院念书,还想嫁人中龙凤为婿。”

    奚应芷没再多说。

    她当然明白。

    甚至所有人都明白陈锦的心思,亦没有人能说陈锦此番是做错了。

    毕竟从世俗的角度来说,二皇子的确算得上良婿。

    且二皇子并不爱董慧,这和有没有陈锦无关,严格意义上来说,陈锦没有伤害任何人。

    她只是有一些为这些女子感到不值而已。

    女子要出头实在太难了,除了嫁一个位高权重的夫君,别无他法。

    位高权重之人本就是少数,而这些位高权重的男子之中,若要再找品行上佳,亦或是两情相悦者,那就更少了。

    在这种情形之下,她理解陈锦想要出头做的选择,可也不免觉得物伤其类。

    若女子如男子一样,念书、打拼都能换了改变自己命运的渠道,陈锦这样的女子还会为了一个优秀男子的青睐而陷入欲望和道德的两难之地吗?

    所以奚应芷不愿意谴责她,只淡淡道:“董姐姐为人仁善,却不是愚笨的,你只谋自己所求她不会对你如何,可你若想对她做些什么,以她的家世和手段绝不会让你如愿。”

    陈锦怔愣一瞬后,脸上露出抑制不住的羞恼,“我怎么可能害董姐姐,我与她……”

    接下来的话,她却说不下去了。

    她无颜说出口,就算说了,又有谁会信?

    奚应芷无声地离开。

    她何尝不知道这话是在伤害陈锦,可从始至终董慧都表现得太过隐忍仁善。

    陈锦这会顾念几分姐妹情,可日后呢?

    皇家权力侵染过的女子,谁能说得清她会不会变。

    若她这番话能让陈锦心中那头名为欲望的野兽被束缚得再紧一些,对她们双方都是好事。

    大抵是和二皇子的婚事已经铁板钉钉了,董慧这次生日宴办得很是隆重,京都有名有姓的贵女几乎都来了。

    不过在场众人,仍旧以端亲王妃为尊,奚应芷坐在上首,秦雪莹早已坐在她的桌子上。

    她毕竟还挂着裴如璋义妹的名头,奚应芷不好在人前与她闹将开,便默认她的行为。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便是秦雪莹和奚应芷关系亲密的意味了。

    一时间又是一番眉眼官司。

    除此之外,陈锦的位子也颇为讲究。

    若单论家世,她自然是只能敬陪末座。

    可大约是董家为了在二皇子面前表现得大度,特意让她和周梦楠毗邻而坐,周梦楠见了这位置安排,脸色格外阴沉。

    不过她如今已经没了以往的风光,就算心有不满也只能忍着。

    酒席吃到一半,又来了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二皇子竟带着圣旨来了董府,当场宣了为二皇子燕云冀和董慧赐婚的旨意。

    董尚书纵然沉稳,却也还是露出抑制不住的喜色。

    和二皇子的婚事虽是已经定得差不多,可有圣旨赐婚和二皇子自己求娶全然是两个意思。

    前者说明皇帝认可他董府的家教和忠心,更认可董家女儿的德行和才干。

    更重要的是,说明了二皇子这个儿子在皇帝心中的分量。

    且二皇子作为诸位皇子之中第一个成亲的人,在皇位之争中自然也多了胜算。

    董尚书心中不住盘算着,面上却未露分毫,妥帖地接了圣旨,又请二皇子留在董府赴宴。

    二皇子自然答应,不但留在宴上,还送了董慧一份生辰礼。

    “本殿曾见过董姑娘在麓山书院的笔墨,颇有前朝书圣的风骨,本殿偶然间得到书圣的字帖,特来借花献佛。”

    这份礼当真是送到了董慧的心坎上。

    她性子淡然舒朗,平日并无甚特别钟情的事物,唯独对诗书一道悉心研究。

    似书圣亲笔帖子这样可遇而不可求的宝贝,几乎是立刻就让董慧双眼冒光,却也满含忐忑。

    “殿下的礼物实在太贵重,小女受之有愧。”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燕云冀声音温润柔和,仿佛天然便带着三分多情。

    “日后本殿会爱你重你,绝不负你。”

    后面这一句话,他声音压得很低,仿佛在董慧耳边呢喃。

    董慧心口便是一跳。

    自古少男少女总是多情,如此风度翩翩又地位尊贵的人,这样温柔地向她示好,纵然她性子冷静,又怎么会毫无触动。

    这一刻董慧只觉得自己被割裂成了两个人,一个拼命警告自己,他对自己多情,对别人亦是如此,没什么特殊的。

    另一个却不由得沉醉,他这样好,这样为了自己费心,自己定然是特殊的。

    就算有别的女子吸引了他的视线,定然也是暂时的。

    两个念头翻来覆去地交织争吵,直到瞥见陈锦,见她怔忪地看着自己和燕云冀对话,眼底不经意流露出的怅惘和渴望。

    心里头那独属于少女的微妙的骄傲占了上风。

    董慧伸手接下那份装了字帖的盒子,展眉一笑,“多谢殿下,小女必然细心临摹,早日学有所成,不负殿下厚爱。”

    燕云冀眉眼柔和,又说了两句便去了男宾席面入座。

    奚应芷看着这一幕,只觉烦乱不已。

    在所有人眼中,燕云冀都算得上一个极佳的夫婿人选,可奚应芷不这么以为。

    一个好男人,怎么能同时对两个女子动心呢?

    好吧,这一点在别人看来或许不重要,可这丝毫不影响她为董慧的未来感到心焦。

    偏这心焦又不足为外人道也,难道她能告诉董慧,燕云冀曾对她示好?

    罢了罢了,就算说出去,也无法改变事情的结果。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

    她兀自沉思着,没注意到周梦楠满脸怨毒。

    就在酒过三巡之际,周梦楠忽然发问:“董姑娘,书圣的帖子实乃稀世奇珍,今日既然有缘,何不让我们一起开开眼界?”

    董慧犹豫了一瞬,正想着该如何拒绝,就见周梦楠调转枪头,“端亲王妃,这份字帖您见过没有?若是见过,不如和咱们说一说其中的门道?”

    奚应芷顿时懵了,“我哪里会见过这份字帖?”

    周梦楠愣了一下,旋即做出一副说错话的懊恼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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