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师父从来没有跟你说过他的家人对吧?”闫千柳神情有些严肃,又有些悲哀。
“是的。”
“十八年前,师父在外游学。
惊闻身为钦天监监正的父亲奉命出京办事时,遭人暗杀。
官差护送师父父亲的尸体回京,皇上命尹府好生安葬,并赏赐了一些金银布匹给尹府,以示安抚。
而就在尹府办丧当晚,尹府府上一百零八号人,全部都挨屠杀完。
先杀后烧。
那场火,整整燃烧了三天三夜,尹府上空,黑色的烟雾遮天蔽日。
师父赶回到京都时,尹府只剩下一片废墟。
此后,师父便改名换姓,隐身深山。”闫千柳眼眶有些发红。
大师父往日慈祥似佛的身影浮现眼前,邵一汐无法想象大师父竟有着这样的过往。
“我不相信!”邵一汐嘴唇紧紧地抿着,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闫千柳痛苦地闭了闭眼,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师父不希望你知道这些事情。两年前,在天山上,他曾跟我叮嘱我,不要跟你说这些事。他只希望你好好地活着。
家仇未报,身已先死。
师父或许是遗憾的。
师父这些年,常只身一人前往京都查探当年之事。
我们想搭把手,他总是不肯。
他说,我们都有家,都有更值得自己守护的人,不能因为他,而搭上我们,甚至是搭上我们家人的前程或性命。
闫家治家严苛,在坊间风评极好,武林中也未曾结过仇家。
我猜想,当年那事,要么是高堂上那位,要么是京中权贵做的。
半年前,他找到我,把这盒子交给了我。说若是你过来找我,便把一切都告诉你。
师父如此,怕是已查到幕后之人。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临时改了主意,但我猜,可能是他又查到了新的线索。
以我对师父的了解,这个线索定然不只与尹府有关,还与他重要的人相关。
而师父,最是疼你的,我想,或许跟你有关吧。”
邵一汐整个人都蒙圈了,无法分辨出闫千柳这些话是真是假。
邵一汐觉得自己需要静一静,就抱着盒子,起身往外走。
闫千柳看着邵一汐泪眼模糊、脚步踉跄的样子,不放心,便安排了马车,亲自护送她到镇南王府。
到了镇南王府府邸门外,邵一汐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心绪平复下来。
邵一汐跟闫千柳道了谢,便进了镇南王府中。
去看了一下萧睿泽,邵一汐便回房了,并交代任何人不要打扰她。
邵一汐看着放在桌上的那古朴的方形盒子,思绪万千。
多想无益,不如行动。
既然答案在盒子里,那就开了它吧。
这盒子半年前,大师父才交给大师兄。
那这钥匙应该是在这之后才给我的。
邵一汐警惕地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暗卫,才从包裹里拿出两个黑色的纸人。
邵一汐快速念着咒语,同时手在空中飞快比划着。
手停话落,一道金光闪过,隐入黑色纸人中。
“去外面守着。”邵一汐道。
话音刚落,那纸人便飘了起来,顺着门缝出去了。
片刻后,邵一汐才用右手摸了一下左手上的黑漆漆带着繁复花纹的手镯,手上就多了一把小巧的钥匙。
插入盒子的隐形锁孔,顺时针旋转两圈,嘀的一声,盒子便打开了。
盒子里有两封信。
一封是装着尹府被灭门的资料,里边还有大师父的手稿。
闫千柳今日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一封是写着与邵一汐有关的信息。
盒子里边还有一本书,大师父的笔迹。
这本书介绍各府人员及其关系,从京都到地方,无比详尽。
令邵一汐万分震惊的是:这里边居然还有对当前朝廷局势的分析。
师父这是要我干嘛?
盒子底下还有个隔层,隔层里有一把铜制钥匙,一个五雷号令令牌。
看到令牌的瞬间,邵一汐心头的悲伤一散而去。
这个糟老头子,原来挖坑在这儿等着她。
大师父这是将正一道丢到她手上了。
之前,大师父经常以眼睛干涩看字艰难为由,让邵一汐给他念各分部提交上来的文件。
而后,大师父又以年老手酸为由,只能勉强能动动嘴嘴皮子说说话,整天在邵一汐面前唠嗑,作为徒儿的邵一汐只能拿起大师父的笔杆子,写下发到各分部的文件。
久而久之,邵一汐对正一道的管理非常熟悉。
原来,大师父蓄谋已久。
正一道总部设立在天山,大师父是总教主。
目前,在各地设立有二十四个分部,这二十四个分部设立在周边六国的深山险峰上。
正一道秉持着“正以治邪,一以万统”的理念,重视斋醮、祈福禳灾、祛邪驱鬼、超度亡灵等活动。
正一道会定期到各地,给当地百姓免费祈福禳灾,因而百姓很是尊重正一道的道士。
邵一汐小时候,有一次,跟随大师父下山为一户农家驱邪。
那户人家给了邵一汐一两银子。
邵一汐开心地拿了。
却不想,被大师父说了一顿,只好又把那一两银子退回去给那户人家了。
邵一汐有些难过,出了力拿相应的报酬,不是天经地义吗?
哎,难怪我这些师父中,就大师父最穷。
幸好我还有其他师父,要不,怎么饿死的都不懂。
那时邵一汐无比嫌弃她这个大师父。
大师父无奈解释道:
给穷苦百姓家办事,我们是分文不取的,就当给自己积福吧。
而给权贵富贵人家办事,我们还是可以收钱的。
邵一汐当时还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只觉得‘可以收钱’这四个字无比地动听。
小的时候,邵一汐最喜欢随大师父去权贵富贵人家办事了,不仅可以收钱,还有好多好多好吃的。
只是长大了一些后,大师父就不再带她去权贵人家了。
为此,邵一汐不搭理大师父好长时间。
后来,在大师父的强烈要求下,邵一汐时不时跟随他到各分部进行交流学习。
路途遥远,邵一汐有些崩溃。
邵一汐曾问大师父:为什么我们正一道都建在深山老林中,是怕挨打吗?
气得大师父胡子都吹得老高。
没能从大师父那得到答案,有次逮住久不露面的师祖,邵一汐忙不迭就问起这事了。
师祖说:功名利禄皆为浮云,我们应该更注重自身对天地的感悟,更关注自身对道的理解。在深山老林中,远离世俗的约束,全心修行,方能达到天人合一的状态。
邵一汐有些疑惑:名山大川,仙人更大概率会降落的地方吗?身处高峰,可以离神仙更近吗?可是我在天山这么久了,也都没有遇到过一次神仙呀。
师祖淡然一笑,提着酒壶走了。
邵一汐:“……”
师者,解惑授业传道也。
我拜的是假师,这师祖也是假的吧。
然而,抱怨归抱怨,师祖他听不到,也看不到。
就连他的大弟子,也就是邵一汐的大师父走了,他都不回来送一送。
邵一汐曾以为,大师父走了,师祖会回来主持正一道工作的。
但无人能联系得上这来无影去无踪的师祖。
邵一汐唯一能做的就是干等。
于是,邵一汐等到她要下山了,也都还没等到师祖的身影。
如今,邵一汐算是明白了。
这些老头,一个两个都在算计她,就会欺负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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