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谢铮从纪芜的房间里离开,她都没有再开口过。

    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她慢慢走到软榻边上,坐在他刚才坐过的位置上。

    心中的酸涩,令她忍不住红了眼眶,喉头有些哽咽。

    她一边在心中唾弃着自己,一边却又无法控制嫉妒的情绪在心中蔓延。

    能够沾染上主院的香气,并且被她闻到……他这些日子,应当一直住在主院吧?

    如此想着,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或许,她还是应该离开,而不是继续留下来,等着嫁给他。

    可是……

    他离开前说的那句‘会给她一个交代’,又究竟什么意思?难道他留宿主院的事,还能另有蹊跷?

    那她……就等上一等?

    一时间,心头好似住进两个小人,在不断反复地拉扯。

    纪芜轻轻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定远侯府内,纪明昭收到了来自房妈妈的消息。

    得知母亲王氏将纪芜叫到主院,要亲自教她如何执掌中馈,不由得皱起眉来。

    她并不喜欢这个消息,更不希望母亲与纪芜接触太多。

    严妈妈从屋外进来,瞧见主子神情,关切问道,“夫人,您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情?”

    纪明昭抬眸看来,又恢复了一贯温和,“没什么大事,只是房妈妈写信来说,母亲要亲自教导阿芜,我有些担心阿芜。”

    “二姑娘一个庶女,能得嫡母亲自教导,这是她的荣幸,纵使要受些委屈,也是应当的。”

    严妈妈不以为然,将茶盏放到主子身旁。

    “对了,陛下让侯爷在府中静养,可老奴听说方才侯爷出门去了。”

    她心中有所猜测,却并未明说。

    近来这些时日,她看到自家主子每天都往静思居去,或是在侯爷身旁陪伴,或者与他一起用膳。

    这一幕看上去颇让人觉得顺眼。

    她本以为经过了之前的圆房,再加上这几日相处,能让侯爷将心思收回一些。

    却没想到,这身体才刚有所好转,就往外跑。

    “毕竟也养了好几日,侯爷的身体大有好转,一直闷在府中也是无趣,”纪明昭笑着开口,眼眸之中却闪过晦暗不明的情绪。

    旁人或许并不知晓,可她心里却十分清楚。

    按理说,不该是这样的,可……

    当着严妈妈的面,她不好思虑太多,免得又被她问起来,却不好回答。

    于是,她暂且收起全部思绪,问起另一桩事,“对了,似锦的家人可都安顿好了?银子送过去了吗?”

    “夫人放心,按照您的吩咐,特意多送了些银子,劝他们节哀。”

    两日前,从庄子上传回消息,说似锦因为伤势过重、药石无罔,请了最好的大夫也还是没能救过来。

    纪明昭得到消息后,就让严妈妈给似锦的家人送了一笔银子,又将他们一家安顿到更好的庄子上。

    “那就好,”纪明昭点了点头,轻叹一声,“若早知如此,我再多求一句,让侯爷免了她的板子,或许似锦就不会……”

    “夫人,您能求得侯爷不杖毙似锦,已属不易,是她自己太过娇弱,连二十板子都受不住,不能怪您。”

    ——

    时光匆匆,转眼又是几日。

    这几日,纪芜每天都要到王氏的院子里去。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看账的时候,总觉得有好几双眼睛在盯着她。

    可当她抬起头时,那些目光又全部消失。

    几日时间,她已将账簿看过,并且挑出了上面的问题,还学到了不少东西。

    难得,她竟然还得到了嫡母赞赏。

    “进来吧,”赞赏之后,王氏冲着屋外吩咐一声。

    立刻涌进来几位妇人,令纪芜不由得有些紧张。

    见她如此,王氏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然的宽慰道。

    “你……你莫怕,不是要对你做什么的,只是天越来越冷,让人给你裁几身新衣,就当是奖励你的。”

    闻言,纪芜稍稍放松一些。

    她站起身来,任由那些妇人为她量体,心中却忍不住思量。

    来主院的这几日,除了感觉到有好几双眼睛盯着她以外,嫡母跟李妈妈的态度也照比之前有了很大改变。

    她无从知晓这些改变从何而来,但她对于王氏的改变,有时会稍稍有些贪恋。

    毕竟她心里清楚,王氏才是她真正的母亲。

    纵使她对自己做过一些很过分的事,可她之所以会做那些事情,都是为了她心目中的女儿。

    倘若……倘若当年没有被换……

    每次想到这些,纪芜就会很快将想法掐灭,不再继续想下去。

    她只稍稍纵容自己,享受一丁点来自母亲的关怀。

    “该如何打理府上的事情,以及府外的那些人情,你都已经学会,这两日可以先不用过来,就当是歇一歇。”

    “过几日新衣裁好,你与我一起出门,我再教教你如何在外……咳咳咳……”

    王氏正与纪芜说着话,忽然咳嗽起来。

    登时,李妈妈面色一变,连忙从内室翻找药丸。

    纪芜不知能做些什么,只好凑上前去,帮着王氏轻拍后背,希望可以帮助她顺气。

    却见王氏越是咳嗽着,脸色就涨得更红,慢慢地喘了起来。

    好在,李妈妈很快从屋中出来,将药丸给王氏喂了下去。

    好一会儿,王氏终于止了咳嗽,渐渐地不那么喘了。

    “李妈妈,母亲她……怎么了?”纪芜在李妈妈出来之后就退到一旁,见嫡母情况有所好转,关切问道。

    “这是夫人从娘胎里带来的,到了秋冬便容易如此,可……实在是奇怪,夫人的喘疾已有多年未犯,怎么忽然就……”

    李妈妈皱着眉,与纪芜解释道。

    见自家主子面色苍白地在软榻上靠着,再度开口,“二姑娘,夫人需要休息,您先回去吧。”

    纪芜虽然担忧,却也只能应声。

    从主院离开后,她忽然想起一桩事来,于是吩咐人准备马车,出了伯府。

    对于喘疾,她并不了解。

    可瞧着嫡母如此模样,又实在放心不下,因此打算去一趟郾城那位府医提到的医馆,问一问相关的事情。

    若是可以,最好还能寻到一些法子。

    纪芜并不知晓,就在她离开伯府后不久,房妈妈就去了主院,她还拉着一个小丫鬟。

    进到屋中后,她厉声呵斥着,让丫鬟跪在了地上。

    王氏才缓过来,正倚靠在软榻上,见状不由得皱眉,冲着李妈妈看了一眼。

    李妈妈立刻会意,开口询问道,“哎哟,如意!夫人才犯过喘疾,刚好一些,你这是做什么?这小丫头是谁呀?”

    房妈妈并未回答,抬腿踢了丫鬟一脚,“你这贱婢,还不快说!”

    丫鬟哽咽着,战战兢兢地开口。

    “回……回夫人,奴婢是二姑娘身旁的丫鬟,方才……方才去扔东西,被房妈妈抓了个正着,可这一切都是二姑娘指使,请夫人饶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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