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依然噎了一下,面上有些难看。

    她眼珠迅速转了一圈,想出个将计就计的法子,顺势摆出一副不得不承认的模样。

    “是,我承认我的心思没有那么单纯。”

    “我一直喜欢你,这一点你肯定已经知道了吧?”

    “我承认,我的确是有点嫉妒沈时微,追上去也不是单纯的想和她打招呼,而是想问她究竟什么时候和你离婚。”

    毕竟沈时微要和季行之离婚这件事,几乎整个军区都知道,说这个季行之并不会起疑。

    果不其然,这一次季行之并没有打断她,而是眯着眼睛,一边审视思考一边继续往下听。

    “当时我在那条小巷子里追上她,没多啰嗦,直接开口问。本来我以为你们已经没感情了,不会影响她。”

    “结果没想到,她反应居然那么强烈,我刚问了一句话她就当场动了怒,不光不回答我还让我滚开。”

    说到这,叶依然的眼中适时蓄满了泪水。

    “行之哥哥,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从小就没听过什么重话,你又一直把我保护的那么好,哪有几个人骂过我?”

    “我当时实在气不过,就想和她理论两句。”

    “结果没想到沈时微她忽然就喊肚子疼,当场就倒在了那里。”

    说到这,她惊慌的捂住嘴,像是真的被吓到了一般。

    “我毕竟是学医的,一看她羊水都破了,就知道这是要生了。”

    “我又是个女生,没办法挪动她,就想着赶紧去医院找军医帮忙。”

    “结果没想到等我回来的时候,你们已经把她救走了……”

    叶依然像是松了口气:“我当时还想着,沈时微终于得救了,应该会平安无事的,根本想不到她后面会经历那么多危险啊……”

    “行之哥哥,究竟是谁在你面前嚼了舌根,说是我害了时微,我现在就去找她理论!”

    叶依然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情绪也饱满到位。

    如果季行之刚刚没在背后听见她骂沈时微的话,没看见她那恶毒的表情,他只怕又要心软相信,被蒙蔽过去了。

    叶依然可真是厉害,竟然能一次又一次的将他当猴耍!

    回想起从前逢年过节的时候,他每次带着沈时微和糖糖坐火车回老家,叶依然都会要求同行。

    从路上开始,她就有意往他身边坐,让沈时微坐在对面。

    还美其名曰“我们是青梅竹马,又是一个地方长大,有好多事情需要商讨”。

    每次沈时微但凡稍微表现出一点不悦,她都会眨着眼睛一连惊慌无辜的问——

    “时微,你该不会连我的醋都吃吧,我和行之哥哥可是从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哎……”

    说着说着,她还会失落又难过的垂下头。

    “难道行之哥哥结婚之后,就连一个异性朋友都不能有了吗,可是我们明明相处了将近二十年,为什么就因为一纸婚书就要疏远呢……”

    话里话外,都在指责沈时微不够大度。

    沈时微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的望着他,像是在等他抉择。

    偏偏他那时并不觉得叶依然的话有什么错,甚至觉得她的样子有点可怜。

    虽然他的确和叶依然关系没有听上去那么亲近,但也算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不能就因为结婚就武断的断掉。

    而且那时的他,还在为这桩被迫结成的婚姻心生怨念。

    种种原因堆叠起来,他莫名生出了某种逆反心理,竟就一言不发,默认了叶依然的话。

    后来回了家,叶依然也总会抢在沈时微这个正牌儿媳妇之前,跑去他母亲身旁,亲昵的抱着她的胳膊热络的说话。

    时不时的还会“看不惯”沈时微,“忍不住”关切两句。

    “时微,平时在京城我行之哥哥不怎么回家,你日子过得清闲,过年这几天看来得让你忙碌一下了,你不会不适应吧?”

    这话说出口,母亲立刻就会变脸色,用一种锐利苛刻的目光审视沈时微。

    每当这个时候,叶依然都会装作不知情的继续往下说。

    “时微,你平时做饭做菜明明很好吃的,怎么今天做的味道这么淡啊,该不会你不太愿意给叔叔阿姨做饭菜吃吧?”

    “也是,在京城你毕竟是个有头有脸的军官夫人,突然回老家让你做这些,你肯定是不习惯的。”

    “哎,你运气可真好,找了我行之哥哥这么一个好老公,我可就没你运气这么好了,到现在还是单身一个,做饭炒菜洗衣服都得自己来,我要是有你平常一半清闲就好了。”

    这一番话下来,他妈妈一定会格外生气,想着办法为难沈时微,借题发挥的指责辱骂她,连带着糖糖也难逃被骂,总要哭上好几场。

    他妈妈自己年轻的时候被婆婆磋磨,洗衣服做饭带孩子,莫名的怨念已经在内心种下,总想着娶一个儿媳妇回来,用同样的手段折磨对方。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消解她当年所受的委屈。

    妈妈的这些想法,早在他结婚之前,就不知道念叨过多少遍了。

    叶依然自然也是听说过的。

    听到沈时微在京城过的是那么好,那么轻松的日子,妈妈自然不乐意。

    沈时微被她妈妈指挥着洗完衣服做饭,做完饭连吃也不能吃,又立刻得去门口小菜园里除草、打扫家里卫生,像个陀螺一样忙得团团转。

    好好一个年节,到最后总能变成奴隶驯化会。

    每到这个时候,叶依然都会一脸无措的出现在他面前,抱歉却又无可奈何。

    “行之哥哥,我是不是不小心说错话了……对不起,我没想到阿姨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时微她一定很难过吧……”

    这时,她总会撸起袖子。

    “要不然我去帮时微干一点,这样我心里还能好受一些。”

    他当然会把她拦住。

    毕竟她是客人,没有让客人干活的道理。

    这一点,想必叶依然也是算好了的。

    叶依然明明是在装模作样,故意演戏,可那时的他却像是被蒙住了眼,竟觉得她也没说错什么。

    甚至觉得沈时微才干了那么点活就满脸委屈,有些矫情。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故意演戏挑事的,其实是叶依然。

    沈时微不再为他洗衣做饭后,他才发现零散琐碎的家务活其实也并不简单。

    沈时微在京城,也并不是什么清闲的军官夫人。

    在家带孩子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其中要耗费的心力绝不少于他在部队里训练作战。

    更何况沈时微从前不光要照顾糖糖,还要每天算着日子做好饭在家里等他,时不时炖些汤做一些甜点送到部队里。

    看似轻巧琐碎的家务劳动像一个个细碎的石块,堆叠起来却是一座高耸的山。

    他从前究竟有多蠢,才会相信叶依然的那些鬼话,当真觉得沈时微嫁给他是享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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