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婉冷冷说道:“他们可真厉害!”
她不是读书拿着半句开跑的学渣,羡慕魏晋风流,觉得那是历史上最浪漫的时代。
三人又非魂穿,附在五姓七望的族人身上,站哪边还用说么。
段晓棠转着杯子,“我们在哪一年?”
“我问过杜乔汉朝灭亡多久?”祝明月伸出四根手指在两人面前反复翻转,“四百年。”
熟悉的公元纪年法,此时没有用武之地。
段晓棠问道:“三国存在多少年来着,有一百年吗?”一个个累加,从三国算到南北朝。
林婉婉扳着手指,“曹魏和东吴传承几代我忘了,但蜀汉只有两代,先灭蜀后吞吴。”时间似乎相差不远,“这么算下来,不到一百年。”
祝明月宣布正确答案,“我们所在差不多是隋唐之交。”
段晓棠第一个反应,“乱世?”
林婉婉害怕,“不一定吧!隋都没有,肯定没有隋炀帝了!”
段晓棠叹口气,“这里是武功,知道它距离长安多近么?”指着脚下的地板,“换算成北京,不在通州也是河北境内,能想象帝都十环内存在非政府暴力武装?”
林婉婉身上一阵冷汗,开局土匪窝,青壮被过路的白家剿了。脑子一转拉着小伙伴的手,“不如我们去陇西李氏,找李世民!”
太宗皇帝,全大唐的白月光。
时代洪流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五姓七望,也不是全然无用。
时间固定,人物却充满不确定性。
祝明月撕开林婉婉的手,“先打听清楚情况,从长计议。”
段晓棠穷尽洪荒之力,从角落里翻出一丝线索。“如果历史前期一致,我们处在同一片土地上。往西走是大食,再往西是横跨欧亚的拜占庭帝国,玛雅文明也还存在。”
祝明月反问道:“你想离开?”
段晓棠摇摇头,“听说过东亚怪物房么,这时候东亚实力领先世界,一旦打起来,烈度超乎想象。”其他地区的战争比起来都是过家家。
林婉婉抬起头,“也就是说我可能见到孙思邈。”隐隐有些兴奋。
段晓棠发誓不是故意泼冷水,“万一被蝴蝶了呢?”
林婉婉露出一丝确定的神色,“据传他活了一百多岁,出生在南北朝时期。”
祝明月:“你学中医?”。
林婉婉有些泄气,“临床,选修过中医课。”
林婉婉的中医段位,祝段二人没法验证,能把出滑脉,应该有些水平吧。
午睡时林婉婉听到外头喧闹,出门见着对面的杜乔,揉着眼睛不甚清醒,“怎么回事?”
杜乔似乎刚从外头回来,捋了捋衣袍上的褶皱,“梁国公到了,明日白家人会带你们去衙门落籍。”
段晓棠听见话音,倚靠在门框上,“这么简单就搞定户籍了?”。
杜乔微微一笑,“一来段郎君救了白二郎,二来梁国公家世煊赫,往衙门说句话轻而易举。”
说到底,段晓棠救了他家儿子,白家知恩图报。
祝明月从屋中走出,对杜乔道:“多谢你帮忙。”
白家高高在上未必知晓她们真正需要的,户籍之事段晓棠只与杜乔提过,对方却放在心上,见到白家主事人时不忘替她们说话。
真让段晓棠三个去说,不定犯了哪些忌讳。
杜乔并不自傲,“共患难一场,合该共济。被掠劫之人可在当地落籍充实人口,明明白白写在户律之上。”不过这等情况多出现在边关地区。
“我们以后就是大吴京兆郡武功县人了。”林婉婉不自在的摸摸鼻子,从没想过平生还能获得第二个户口。
夜半时,三人端着矮塌坐在院子中。
林婉婉抬头,“我多少年没好好看过月亮。”
“看你旁边。”段晓棠说着笑话,祝明月,以月为名。
林婉婉轻轻唱起来,“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月儿,九州。
杜乔支起窗子,这时他才相信三人确是炎黄苗裔。
段晓棠听见响动,“吵到你啦?”
“并未,”杜乔倚靠着窗户,“某无心入眠。”
段晓棠拍着旁边的空位,“良辰美景难辜负,来赏月!”
待杜乔坐下,段晓棠问道:“往常这时候你们做什么?”
“工作。”祝明月言简意赅。
“学习。”林婉婉摇着头。
段晓棠万万没想到自己与两个卷王同行。
林婉婉问道:“晓棠,你呢?”
段晓棠身体往后仰着,手撑在榻上,看着天上渺远的月亮,“除了睡觉,什么都做。杜郎君呢?”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杜乔也是没想到一下碰到三个“不务正业之人”,“除了睡觉,其他都不能做。”
“别了,我丰富多彩的夜生活,从此寂寞如雪。”林婉婉长吁一口气,她们三个是生物钟摆在这里,一时没能调整过来。
杜乔又是为何呢?
三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打量过来。
或许是一番际遇让几人相逢,几日后天涯离散再无交集。杜乔放开心防,“某忧心前程。”
先前杜乔先前说的是举进士,而非考进士。结合时代背景,祝明月大约知晓是何等情况了。
祝明月问道:“白家不能投靠吗?”
杜乔身体猛然绷紧,“怎会这般问?”
祝明月:“你今天见过白家人,至少是他家能做主的人。”地位在白三娘白湛之上,“晚上却忧愁到难以入眠。”
杜乔索性和盘托出,“白家以武起家,一般的文人融不进去。”做个可有可无的幕僚非他所求。
祝明月一个个问题抛出,“你家世如何,结婚了吗?”
杜乔实话实说,“未婚,”这些问题着实有些突兀,何况祝明月还是女子。可掷地有声,看起来十分有把握。“某出身寒门,先父曾任县令,家中只有十余亩薄田。”
林婉婉中途插话,“一亩地多大?”真的没概念。
祝明月不以为然,“666平。”
林婉婉惊叹一声,“哇!”
县长的儿子,家中还有几千平土地,这样的身家背景不算差,怎么是寒门呢!
祝明月不理林婉婉的诧异,继续问道:“师长同窗有名望吗?”
杜乔摇头。
祝明月:“家乡有人在长安为高官吗?”
杜乔摇头复有点头,“你们或许不清楚,济州乃是大吴征服之地。朝中的济州高官大多是当初的降臣,在当地风评一般。”他还想要个好名声。
亲爹老师同窗同乡都靠不上,祝明月指出最简单易行的路,“在长安找个岳父吧!”亲爹靠不上,只能指望岳父提拔。
段晓棠一口水喷出来,“祝总,你开玩笑!”
朦胧的月色下都能看出杜乔脸色涨红,只不过碍于修养没有拂袖而去。
祝明月淡淡道:“若进士全凭本事,以杜郎君的人品学识自然没有问题。可加上一个“举”字,便多了许多可供商榷之处,你的条件未必能拼得过他人。”又不是才高八斗非君不可。
一瓢冷水当头泼下,杜乔慢慢冷静下来,祝明月的话交浅言深不入耳,却是实情。自幼由寡母拉扯大,自然不会轻视女子。这是最可行的路,只是他不想走。
杜乔确实是个好脾气的,拱手道:“多谢祝娘子赐教。”
“你的目标如果是朱紫高官,以当前情况,很难,”祝明月声音毫无波动,“但若放低些,你做到郡守,儿子做到刺史,一代一代拼搏,三代之后改换门庭。”
祝明月提出一个可行性计划,似乎还是吊在前面的胡萝卜。杜乔如何做到一任郡守,最简单的办法还是找个愿意支持的岳父。
“做官这种事,一命二运三风水。”林婉婉刚想安慰,想到杜乔的出身在这时候不算上佳,去长安半道被抓到土匪窝。命和运都不怎么样。“不然到长安后打听打听哪家寺庙灵验?”
半晌,祝明月借口疲累回屋休息。
林婉婉抢先道:“杜郎君,你别上心,当祝总胡说的吧。”
杜乔正色道:“祝娘子说的是实情,只是从前未曾有人对我挑破罢了。”话是难听了些,理还是在的。“你们为何称呼祝娘子为祝总呢?”能把利害关系抽丝剥茧得如此清楚,必然不简单。
林婉长叹一口气,“可以理解为一种尊称,谁知道稀里糊涂到了这里呢,我没了眼见到手的稳定工作,晓棠失去安逸的生活和丰厚的遗产,祝总最惨,实打实的金山银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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