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昔柳琬总以温文尔雅的士族公子形象示众,今日却隐隐透露出些许锋芒。
“幽州大营不是更近吗?”
关键从幽州支援并州,不用经过河东。
杜乔对于柳琬这打破政治潜规则的提议,惊得差点合不拢嘴。
从地理上来看,幽州和并州大营更近,甚至他们有一部分防区都是相邻的。
但账不是这么算的。
并州大营可以一定程度接受朝廷插手,因为这是默认的规则。
但幽州大营的兵马若是敢过境,那就叫捞过界了。
幽州大营名声一般,换卢照来,能骂上三天三夜。
到时并州大营是打突厥,还是和幽州火拼都是未知数。
柳琬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我知道这只是妄想。”
他只是想守护自己的家乡。
以河东世家的能量,无法挑战默认的政治规则,更无法撬动幽州大营。
柳琬目光转向北方,“希望王爷和国公武运亨通,凯旋而归。”
河东富庶繁华,从未像今日这般,感受到突厥的威胁逼近。
若吴越和白隽在前线败北,迎接河东的就将是一场灭顶之灾。不是洛阳兵肆掠,就是突厥铁骑直抵黄河,将这片土地践踏得满目疮痍。
这一刻,杜乔和柳琬站在同一阵线,“他们会的。”
这一战,他们压上了自己的所有。
柳琬先行回城,杜乔去找李弘业汇合。
李弘业看出两人私下有话要说,并不问具体内容。
孰料杜乔主动开口,“弘业,你猜柳十一郎心忧何事?”
李弘业向北望一眼,“北征。”
杜乔:“并不尽然,他真正担心的,是北征失利后突厥南下,朝廷征调洛阳兵过境河东入山西支援。”
近些年的数场大战,李君璞都曾经掰碎同李弘业提过。不谈兵法,只说来龙去脉。
李弘业:“担心重演三州民乱旧事?”
杜乔没想到李弘业能想到这一层,“河东不曾历民乱,却也被祸害得不轻。”
李弘业记事后,大部分时间都在洛阳度过。但李君玘战死后,洛阳各方的表现,简直让人伤透了心。
若非要拉个洛阳好感度评分,李弘业一定比柳琬更低。因为柳琬看的是大势,李弘业却有切肤之痛。
杜乔感慨道:“若是换一名精明强干的统帅领兵,方可约束一二。”
李弘业郑重道:“杜先生,不是这样的。”
在乎的领域,他有“辩论”的兴趣。
杜乔笑道:“那你说说看,是怎样的?”
李弘业用童稚的声音,说出冷冰冰的现实,“吃过人的野兽不能留,因为它将来还会吃人。”
三州民乱闹大后,所有人包括洛阳,都将责任推到杨守礼身上。是他一人肆意妄为,方才造成如今局面。
事实当真如此吗?
杨守礼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他或许作恶,但并非所有的恶都是他作的。
洛阳兵马从上到下,都参与了这场恶行或者说“狂欢”。
如果抢劫手无寸铁的百姓,以他们的人头充作军功。比九死一生征战,荣华富贵、升官加爵来得更容易,那不如将屠刀对准更弱者。
杜乔恍然惊觉,李弘业是将洛阳兵马比作吃过人的野兽。
所以段晓棠才会在文城公开杀俘。
李弘业一字一顿道:“统帅心志坚定,也只能约束一二。”剩下的几分全看天意和良心。
杜乔问道:“弘业觉得可有挽救之法?”
李弘业脸上出现一抹不同于他年纪的深沉,“统帅只能管一时,若想洛阳兵马重新恢复战力,非得经过长久的锤炼,就像如今的南衙四卫和并州大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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