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红尘俗世,隐匿在幽暗深谷的一角,久经岁月侵蚀仍未有半点腐朽迹象的古老尸身,忽然间肌肉微微颤动,似有生气渗透。
这不是凡间腐土能够涵养之物,而是道士虚橙子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借尸还魂大法”所显的玄妙。
此尸乃化神境强者之尸,此法乃道门所禁忌之法。
只见得,那破败的古衣上微微扬起灰尘,尸体的指尖轻轻颤抖,如同沉睡多年的古蛇蠢蠢欲动,预示着即将崛起的狂风暴雨。
化神境高手所化的尸身,流转着幽幽光华,沉寂中带着某种深不可测的力量。而就在这个时刻,曾被风展云一剑击杀,令其魂飞魄散的虚橙子带着满腔怒火与坚定的意志,重回这界间。
突兀间,一个深邃至极的吸气声划破了谷中的宁静,那具尸身仿佛在这一刻有了灵魂,胸腔缓缓起伏,一双原本干涸无神的眼眸悠悠开启,里面蕴藏着雷霆万钧般的愤怒,仿佛连天地都要为之变色。
“风展云!”虚橙子沙哑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之底,包含着无尽恨意,在幽暗山谷间回荡,让所有生灵为之震颤。
他用那原本僵硬的身体勉强支撑起躯体,每一次动作都仿若重塑天地,崩碎虚空,虚橙子的神情扭曲,昔日风华绝代的道士,现在宛如履行仇恨的鬼魅。
然后,他拔步向前,每一步都下沉深重,泥土为之崩裂,草木为之飘散。他的手掌微微抬起,道道符文在其间跳跃、旋转,凝聚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复仇结界。
此刻的虚橙子,神态冰冷,眼中杀机四溢,他早已经不再是那位仁慈的修道之人,现在更是一个唯有复仇才能平息内心愤怒的死灵者。
他发誓,要让风展云为当年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在幽暗山谷的荒古棺椁旁,虚橙子坐在一块石头上,拿出符咒,摆坛作法,缓缓地结印,一股淡淡的灵气从其指间溢出,化为丝丝缕缕的雾气,渐渐在他的面前凝聚成两团朦胧的影像。
萦魂诀完毕,影像逐渐清晰,竟是两位道袍飘飘的中年男子,正是他生前的大哥与三弟。
虚黄子和虚红子已经是鬼魂了,他们虽然不认得眼前这个年轻人,但是他们看得到是此人心中的灵魂,他们也认出了眼前此人就是虚橙子。
虚黄子顿时脸色一惊,眉间尽是忧虑,声音透露出切切实实的关切:“二哥,你用了替命符?还用了借尸还魂之法?这……你糊涂啊!”
“二弟,这只能让你短暂重回人间,而你现在的行径,无异于断了超生之路啊,替命符会让你的肉体魂飞魄散,借尸还魂之法会让你永世不得轮回超生,只能在地府里一直受苦受难啊!”虚红子也震惊地说道。
“无妨,这又不是大事,只是受苦受难而已。”虚橙子摆了摆手,说道,“你我兄弟三人皆是被风展云所杀,这个仇我们不能不报!”
“难道我们指望太虚山的那群道士吗?还是指望那三个懒鬼道君?指望连四弟都在说的失踪了的父亲?还是指望也想杀了我们的四弟?”
“我们,只能靠自己,或者说,只能靠我一个了!”虚橙子十分严肃地说道。
三弟则眼含热泪:“我们兄弟虽同遭厄运,但你如此执着于复仇,本就已经再无轮回之日,岂不恐将在地府受更多的苦难?你的怨念太深,我担心你会迷失自我,也让未来更加苦难。”
虚橙子抬头,目光坚定:“大哥,三弟,风展云他夺取了我们三人的性命,我们的仇,自然要连根拔起。你们的顾虑我懂,但我已决定,这风展云,必须由我手终结他的性命!”
“这具尸体乃我们三人之前合力击毙的那位化神境高手,而我还有千里眼顺风耳,论武论智论能力,我都稳胜他一筹,更何况他在明我在暗!”
虚红子双手紧握,沉声说道:“但你以及使用借尸还魂大法,你的魂魄将永远绑定于这具尸身,再无自由。二弟,你还有最后一个引火自焚的机会来脱离这绑定,难道真愿为了这一念之仇,放弃轮回吗?”
虚橙子微微一笑,信念不移:“生而为人,便有喜怒哀乐,有情有义。我的道,是为了正邪之战,而非孤注一掷。大哥、三弟,我这般做,或许我们早已经不合道规,但在地府,若有幸重逢,我必无愧于心。”
“那,四弟你打算如何处置?”虚红子问道。
“我们毕竟兄弟一场,又怎么能怪他呢?我看到我们被杀之后,四弟道心破碎,不断痛哭流涕,他舍不得我们,但是他在我们和道之间,选择了正道。”虚橙子说道。
“当日父亲念我们父子情深,哪怕我们落草为寇,也没有伤害我们。而我们也一直帮父亲加固封印,镇压恶鬼,我们生而为人,岂能知恩不报?”
“我以为四弟十分决绝,势要拿我们首级来正道统,却不曾想,他事后痛哭流涕,道心破碎。四弟对我们依然有情有意,而他要正道的想法已经达到,想必事后也不会再追究于我。”
“而我们兄弟三人,皆是被风展云用剑所杀,我们不仅知恩图报,还要有仇报仇,有怨报怨!风展云杀了我们,又与我们毫无瓜葛,他就必须死!”
虚黄子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二哥,你总是最倔强的,当初我们修道共进,今日却要以这般方式分离。但既然你心意已决,又岂是我等能够改变。只希望天道有眼,让我们兄弟在地府可以再聚首。”
虚橙子站起身,向两位兄弟行了一礼:“感谢大哥、三弟的理解,今生尚有未了之事,来世,定当再叙兄弟情义。”
话音落下,那两股影像缓缓散去,而虚橙子转身,身形融入夜色之中,只留下一地萧索,以及那坚定的背影,印证了他对复仇和兄弟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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