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开!”
冰凰少女话音刚落,云澈便再次说出了同样的两个字,更加的冷硬,并透着一股让人心悸的狠绝。
冰凰少女:“……”
他缓缓抬目,眸光有些混乱,却又格外冷醒:“意志干涉,本质上,就是以自己的意志,强迫他人做自己根本不愿做的事!”
“连自己最基本的意志,都一直被人悄然左右着,这是多么残酷可笑的事!尤其……她那么傲气,那么重尊严的人……这对她太残酷了……解开,无论如何,都给我解开!”
他的声音逐渐发抖,每一字里都带着死死压抑的怒火,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对眼前即将永远消散的冰凰神灵发怒。
他更是清楚的知道沐玄音的意志干涉被解除后会发生什么。但,他毫不犹豫……他怎能容许沐玄音一生都活在别人的意志之中。
云澈的话,让冰凰少女轻微动容,她又一次沉默了下去,比刚才沉默的更久,最终发出一声长长的幽叹:“你说的没错,出自私心,以自己的灵魂去干涉他人的意志,的确是太过残忍的行径……对她,也太过不公。”
“解开吧,无论什么结果,我都会接受。”云澈声音缓下。
前方,逐渐虚幻的少女之影微闪过一抹很轻的蓝光,随之她的声音响起:“已经解开了,从此之后,她的意志,将完全只属于她自己。有我的神魂庇佑,再无可能有人干涉她的意志。”
“……我知道了。”云澈闭上眼睛,轻轻喘息。
“你去吧。”冰凰少女道:“最后的时间,我想一个人安静的和这个世界道别。云澈,这个世界将来无论还会发生什么,只要有你的存在,便会有无尽的希望与可能。愿你和邪神的后人万世永安。”
“我会的。”云澈点头,真挚的道:“我也会永远记得你。你和邪神一样,亦是一个无比伟大的神灵。”
冰凰少女微笑,亦是世间最后的神灵笑颜。她身影转过,顿时,一道蓝光拂过,带着云澈穿水而上,转眼之间,已在天池之畔。
天池之底的世界归于平静,冰凰少女静静的浮在那里,身影已如残雾般稀薄。
“纵然我是残存的神灵,如此长久的干涉她人意志,亦是难以饶恕之罪,黎娑大人,也定会怪责于我吧。”
她轻轻自语着,最后的残影在这一刻化作点点迷离的星芒,伴随着她最后的轻音:“本欲给予云澈的最后馈赠,便赋予她吧……这是我唯一能做的补偿与赎罪。”
冰蓝色的虚影在这一刻完完全全的消散,而飞飘的星辰却汇成一抹比水晶还要纯净的蓝光,飞向了未知的空间。
…………
站在天池之畔,云澈呆立了很久很久,但内心依旧唯有混乱。
对云澈而言,吟雪界绝不仅仅是他在神界的和跳板,而是他在神界的家,在他心中的地位和重要性几乎已不下于蓝极星。
他对吟雪界越来越深的感情,最大的原因,便是沐玄音。
他和沐玄音的真正交集,便是在冥寒天池,她宣布收他为弟子的那天……
原来,从那一天开始……一直到刚才,都全部是在别人意志下编织的“梦境”。
这不仅对沐玄音太过残酷,对云澈亦同样如此。
更残酷的是,也是在今天,他真正清楚的意识到,沐玄音在他世界里的重要性,早已不下于任何一人。
“呼……”他长长的呼了一口气,但全身依然像是沉浸在浑厚的浊气之中,无法挣脱。
以后,真的就
和她形同陌路了吗……
冰凰神灵说的没有错,回想这些年的事,以她自己的性情和意志,一定会深为愤怒,深以为耻,恨不能亲手杀了他。
他在天池之底停留了数天,时间算来,已经临近劫渊定下的离开之期。
晃了晃头,勉强压下混乱的思绪,云澈向前迈步,走到了一座冰雕之前。
冰雕之中,是所有人都不知去向的星神帝星绝空。
只是,他再没有了星神神帝的威风和傲然,就连走动、说话、甚至死亡,都是奢望。
“星绝空,”云澈冷冷说道:“告诉你个好消息。现在,各大王界,都已不得不接受了茉莉的存在,我会带她离开神界,以后应该都不会再回来。”
“还有彩脂,她正在太初神境历练自己,这三年一步都没有踏出过,你应该很清楚是谁把她逼成这个样子。”
“茉莉之后,用不了太久,我也会带彩脂离开太初神境,离开神界。而你,永远都别想再见到她们……当然,你也根本不配再见到她们。”
“至于你交给我的星神轮盘,我会在合适的时候交给彩脂,但我想……它永远都不会再归于星神界!”
隔着厚厚的玄冰,都能感受到一股悲哀与绝望之感混乱溢出。
冷漠一笑,云澈转过身去,离开了冥寒天池。
回到圣殿区域,站在冰凰圣殿前方……这个他在吟雪界最熟悉的地方,他第一次如此忐忑,许久都没有迈入。
无论再怎么想要逃避,都总有面对的一刻。即使他知道很可能是最坏,甚至比想象还要坏的结果,依旧无法做到就此撇身离开。
他在圣殿门前拜下,喊道:“弟子云澈,求见师尊。”
圣殿安静无声,毫无回应。
但云澈知道,沐玄音就在其中。
没有离开,没有起身,他半跪在那里,任由飞雪在他身上肆意的堆积。
一刻钟……两刻钟……
半个时辰……
两个时辰……
三个时辰……
终于,一个身影从圣殿中缓步走出……却不是沐玄音,而是沐妃雪。
“师尊说,她不想见你。”沐妃雪道,神色冰寒,但眼神却透着复杂。
云澈嘴唇轻动,黯然道:“为魔帝前辈送行一事……”
“师尊说她无暇前往。”沐妃雪直接回答道。
“……我明白了。”短短四个字,却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带着身上厚厚的积雪,云澈深深拜下:“弟子云澈,谨遵师命!”
他站起身来……圣殿的风雪,竟也可以如此寒心萧瑟。
“妃雪师妹,”云澈轻轻的道:“以后,劳你多陪伴照料师尊,要好好听她的话……不要再提及关于我的事,以免惹她生气。”
沐妃雪冰眉蹙起,面露异色,她唇瓣张开,用很轻的声音问道:“你……是不是惹师尊生气了?”
云澈笑了笑,摇头,下一瞬已是飞身而起,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远方的天际。
“影奴,随我去宙天界!”
一声低喊,遁月仙宫再现,带着云澈又一次飞向了遥远的宙天神界……因为通往混沌边缘的次元大阵便在那里。
全程,他无比的安静,没有和千叶影儿说半句话,禾菱好几次想要开口劝慰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七年的时间……他和她都终于踏出了那一步。
但随之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个真相。
云澈的感觉,任何人都无法感同身受。
时间在沉闷中流转,直到浩然磅礴的宙天神界出现在视线之中,云澈才默默一声叹息,努力抛下心中所有的纷乱,脱离遁月仙宫,带着千叶影儿落在了宙天神界。
云澈刚一出现,一个白衣飘飘的人影便极速而至,落在了云澈前方,远远便向他行礼:“清尘恭迎云神子莅临,父王已翘首等候多时,请。”
“原来是太子殿下。”云澈回礼道:“太子殿下亲迎,云澈不胜惶恐。”
宙清尘,云澈以往虽未和他说过什么话,亦没有什么真正的交集,但他的名字,却早已如雷贯耳。
宙天神帝的幼子,却是世所皆知的宙天太子!
是宙天神帝所有儿、孙、太孙中,天赋资质最优异者,无可置疑!
宙天界的神帝之下,是守护者,而宙天太子,实则是比守护者亦要尊贵的身份,因为他是未来的宙天神帝。
星神界的神帝是星神之一,月神界的神帝是月神之一,大多数王界也都是如此。但宙天神帝却绝非守护者,传承亦和守护者不同,无需得到神力的认可,而是一种特殊的血脉传承。
如今的宙天神帝宙虚子,便是宙天太祖的直系后代。
待宙天神帝到了合适的时机,便可将神帝之力传承给继承之人……也就是宙清尘。
欲为宙天神帝,与实力、魄力同等重要的是心性,尤其是悯世之心。而被当做下一任宙天神帝培养的宙清尘,便如他的名字一样清雅无尘。
名声极大,但宙天太子极少现于人前,此次竟是被宙天神帝派来亲自迎接云澈,且显然已等待很久,可想而知宙天神帝对他的重视,同时,亦是在促成宙清尘与云澈的相交。
而云澈,也的确当的起这样的殊荣。
“云神子哪里的话,能亲自迎接,是清尘之幸。”宙清尘连忙道。
他说话之时,余光很是隐蔽的看了后方的千叶影儿一眼,但又马上移开,眼眸深处闪过一抹黯然,随之散去。
当年第一次到来宙天神界,还未正式踏足,仅是边界,那无形威凌便让云澈几乎难以呼吸。而今,掠过宙天神界的上空,那些看到他的人无不目光紧凝,有的甚至会遥遥行礼,尽显敬意。
虽然,一切还并没有在整个神界范围传开,但宙天神界的人,又怎么会不知云澈将神界从一场本让他们无比绝望的厄难中拯救,而这件事很快便会在全世传开,到时,他个人的声望,将绝不在任何一个王界之下,名字亦将流传千古。
“实不相瞒,”虽为宙天太子,但宙清尘非但毫无凌人之态,谦逊有礼中甚至带着些许恭敬,且这种隐隐的恭敬之态绝非虚假,而是发自肺腑:“早在四年前的玄神大会,清尘便深深惊艳于云神子的风采,只是身份所限,憾不能近身结交。”
的确,宙天太子的身份太高太尊贵,又在很大意义上象征着宙天神界的颜面威严,岂能降尊去主动结交那时的云澈。
“今日总算如愿。只是,云神子如今的功绩,清尘是毕生都不可能企及了。”宙清尘感叹道。
云澈微笑:“太子殿下才是天定神子,如此赞誉,云澈万万不敢当。”
宙清尘摇头笑道:“感离魔帝,阻断魔神,又促成神界与邪婴之间互不相犯的平衡,泯除了神界所有的厄难祸患,这般救世神绩,无人能及,当留万世,更当的起一切赞誉。”
“……”云澈颇为无语,这说话和捧人的调调,简直和宙天神帝一毛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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