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鹏城某工地上。

    烈日炎炎下,宋大军把小推车停在一摊和好的水泥旁边,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掫起工装的下摆,擦了擦脸上的汗。

    “大狗,推完这车砖咱们歇歇吧。”

    旁边叫大狗的小伙子一边往车上装水泥,一边偷瞄着不远处:“好,五哥,那咱就歇歇,这天真是要人命的热。”

    看小推车装得差不多了,宋大军戴好手套,用力推车:“行,五哥一会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一会儿我装着肚子疼,要去茅房。”

    大狗机灵地接话道:“行,五哥,那我一会儿就装着中暑,咱在哪儿碰头?”

    “茅厕后头。”

    工地上人来人往的,光推水泥的工人就有十来个,宋大军消失一会儿也不会有人在意。

    等送完手里这趟车,宋大军把小推车放在阴凉处,手捂着肚子,一脸痛苦地敲响了工头的门。

    临时搭建的板房里,工头杨飞正躺在长椅上悠哉悠哉得翻着杂志。

    杂志上一个个前凸后翘,穿着清凉的美女们引得他贼溜溜的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心里某处火被勾得熊熊烧起。

    杨飞寻思着,等中午歇班,吃了饭就去露露家,陪她玩一会儿。

    听到门响,杨飞飞速起身,把美女杂志藏进办公桌抽屉里,整了整仪容,沉着一张脸,端坐回桌子后面。

    “进来。”

    宋大军手捂着肚子,佝偻着身子进来,笑嘻嘻地请假。

    “杨哥,我突然肚子疼,想请假去茅厕。”

    杨飞眼睛眯了眯,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后又把焦点定在宋大军身上:“懒驴上磨屎尿多,一会儿就休息了,忍着!”

    宋大军弯着腰又往办公桌前挪了几步,从兜里掏了支烟递过去:“杨哥,昨天不小心吃坏肚子了,实在是着急……”

    杨飞看了一眼宋大军递过来的烟,还行,万宝路,配得上他的身份。

    杨飞不动声色地接过烟,看似无意地放在一边。

    “行,出门在外也不容易,去吧。一会要休息了,最多给你十分钟。”

    宋大军心里暗暗骂了几声杨扒皮,脸上仍然笑嘻嘻地感谢着。

    “谢谢杨哥。您忙着,小弟就不打扰了。”

    宋大军捂着肚子从板房出来,一溜小跑跑到工地后头的茅厕边上。

    找了个隐蔽的阴凉地猫着,啪哒啪哒地抽烟等大狗过来。

    约莫几分钟后,几声狗叫传过来。

    宋大军听到狗叫,从角落里探出头来。

    “大狗,大狗,这儿。”

    大狗回头看到宋大军,两人眼神一对,一前一后往茅房后走去。

    宋大军慢悠悠地在前面走着,嘴里还哼着不成调调的小曲儿。

    大狗跟在后头,亦步亦趋,对接下来的体验好奇不已:“五哥,你要带我去哪儿?打架吗?上次你真是太威武了,把那帮人打得屁滚尿流的,真是太过瘾了。五哥,要不你也教教我吧……”

    宋大军呵呵两声:“打架有什么好玩的,哥今天带你去见见世面。”

    大狗一双眯缝眼亮晶晶的,期待着五哥带他长见识。

    他来鹏城半个月了,在火车站误打误撞认识了五哥。

    这段时间,五哥不光帮他找了工作,还带他打架,带他去歌厅什么的,让他见识到了大城市五光十色的生活。

    一路兜兜转转,宋大军带着大狗进了一个偏僻的胡同。

    这条胡同里左右两边有不少屋子,都小小的,分列两边。

    有几个屋子的门头上挂着色彩鲜明的招牌,配合着屋里暖粉色或红色的灯光,显得与其他的屋子格格不入。

    大狗指着其中一个挂着“丽丽发廊”的屋子,眼神清澈:“五哥,怎么这么多剃头铺子?”

    他在心里默默地数了数,一条短短的小胡同,居然有七八家这样的发廊。

    大狗不懂,在他老家,村里是没有专门的剃头铺子的,要是想剃头就在集市上找那种摆摊的剃头师傅。

    就连镇上,剃头铺子也不多,镇子大或者人多可能会有四五家。要是镇子小,人口少,可能就只有一两家。

    这条小胡同地理位置偏僻,周围的住家也不多,为啥会有七八家剃头铺子?

    宋大军瞧着眼前这个愣头青,呵呵直笑。

    “大狗,你今年多大了?”

    “十九,过了年就二十了。”

    宋大军点着头,奔二十了,有的事也该经历经历了。在老家,十七八岁就当爹当妈的一抓一大把。

    他想起了自己,要是当初他能听老娘的话,乖乖地找个媳妇,说不定现在儿子都会打酱油了。

    “行,二十了好,二十了好。”

    宋大军继续往胡同里头走着,走到一个挂着“明明发廊”的小屋子门口停了下来。

    他朝身后的大狗招了招手:“大狗,快点。”

    大狗加快了脚步,忙凑上去。

    “五哥,咋了?”

    “跟我进来。”

    宋大军抬手推开了小发廊的门,让大狗进来后又立刻关上了门。

    听到外面有动静,里屋走出来一个女人。

    那女人年近四十,脸上的妆容手法粗糙,身上的旗袍布料剪裁都趋劣质。

    见宋大军进来,她捏着一方手帕咯咯咯地笑着,活像抱窝的老母鸡。

    “哟,老五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说着瞧了一眼外面,确定没人,才把宋大军两人往里屋领。

    “老五,可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燕儿昨天刚从老家回来,今天你就过来了。你俩这缘分还真是厚。

    这两天风声紧,燕儿没敢过来。你先在里屋坐等着,我去找燕儿过来。想吃啥喝啥自己弄,拿这儿当自个家就行。”

    中年女人踩着高跟鞋,故作摇曳地往外走着。

    宋大军确实是想念燕儿了,这次来不只是要见见燕儿,也是想带大狗长长见识。

    他走到里屋的一张方桌旁边坐下,叫住了走到门口的中年女人。

    “明姐,别急着走啊。这还有一个呢,没看见啊?”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戛然而止,杨方明收起暗笑,做作地转身笑道:“呵呵,怎么没看见呢?这不是你没介绍,就没多问么!”

    杨方明的这个小发廊开了不少年头了,周围的发廊一茬接着一茬换人,就她的门头还屹立不倒,就是因为她从不多事,不该自己问的,客人若是不提,她一个字都不会多问。

    宋大军成了她家的常客,也是因为这里的人不多嘴,不乱说话。

    把身边的大狗往杨方明跟前推了一把后,宋大军不急不慢地倒了杯茶,放在手里慢慢晃着,似笑不笑:“明姐,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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