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太扒着门缝,看到老大坐在水井边给鸡拔毛,蒋丽丽在洗土豆。

    宋老太咽了口口水,老大这是要炖鸡?不年不节的,也不是啥富裕人家,咋想起来炖鸡了?

    看两人笑得那么欢,看来是有啥高兴事儿?不对,听刚才那话的意思,是有啥事不能给她知道?

    “老大,老大在家不?”

    宋老太哐哐砸门,宋老大两口子一阵对视一眼,手忙脚乱地收拾现场。

    宋老大把拔了一半毛的老母鸡往盆里一扔,小声地指着地上的鸡血:“丽丽,赶紧冲掉,快!”

    说着话的空儿,他把地上的鸡毛胡乱地收进盆里,然后把盆藏在了咸菜缸后面。

    蒋丽丽火速冲到水井边,舀水冲淌在地上的鸡血。

    一切收拾得当,又让宋老大躲进屋里,蒋丽丽才扯着一张笑脸去开门。

    “娘,您怎么来了?”

    老大两口子竟然背着她吃独食!

    目睹着门里所有动静的宋老太眉头紧锁,晦暗的眸子燃烧着不可遏制的怒火。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套动作她可太熟悉了。

    看蒋丽丽笑的虚伪,若无其事地出来迎接自己,宋老太表面的功夫都懒得做了。

    “咋?笑得那么假,做啥亏心事了?”

    蒋丽丽心里骂了一句死老太婆,面上呵呵笑着:“娘,您说的这是啥话?我能做啥亏心事?”

    宋老太不理她,拄着拐杖进了院子,不紧不慢地转悠着。蒋丽丽眼睛瞥着咸菜缸,心惊胆战地跟在后头。

    “娘,您来得正好,我娘家妹子刚给我送来了半袋土豆,等您走时我给您拿点回去。”

    转到了鸡笼前,宋老太瞅着咯咯叫的两只老母鸡,眉头锁得更深了,老大家的两只老母鸡好好地窝在鸡笼里,那他刚才宰的那只鸡是哪儿来的?

    想起地上鸡毛的颜色,一张老脸耷拉得老长,脸上的皱纹也因为恼怒变得扭曲。

    “老大媳妇,我家里少了只鸡,那鸡是你们拿走的吧?”

    蒋丽丽眼睛闪烁着心虚,摆摆手:“娘,您说啥呢?我跟金宝他爹一天就没出家门,咋会拿您的鸡?”

    宋老太冷哼道:“没拿我的鸡,那咸菜缸后头的是从谁家偷的?据我所知,你娘家妈今年可没养鸡!”

    蒋丽丽闻言脸色大变,不过很快冷静下来:“娘,您说的啥我咋听不懂?咸菜缸里怎么会有鸡呢?您别说笑话了。”

    死到临头还嘴硬,宋老太怒不可遏,活了大半辈子,今天竟见识到比自己还能睁眼说瞎话的!

    宋老太剜了她一眼:“老大别藏了,出来吧。还剩一半儿鸡毛没拔呢!”

    躲在屋里的宋老大悻悻地出来,伸手要扶宋老太进屋里:“娘,您来了?您腿好些了吗?”

    宋老太拐杖一甩,打掉宋老大的手:“小瘪羔子,别糊弄老娘,把鸡还给我,还有铁锅,苹果,偷的东西都给我还回来!”

    宋老大揉着挨了一棍的手背,大叫冤枉:“娘,您咋这么赖我?您还是不是我亲娘?我啥时候拿您东西了?”

    蒋丽丽也理直气壮道:“娘,您这话说得好听吗?哪有老娘说自己儿子偷东西的?这话要是传出去,金宝他爹还咋在村里立足?哼,您不爱惜自己的名声我们还爱惜呢!”

    跟宋老太做婆媳的这些年,她别的没学,没理也得讲三分的本事倒是学到了不少。

    多日来积聚的愤怒,如涨满洪水突然冲开了堤口,咆哮着,势不可挡地吞噬着宋老太的理智。

    宋老太手指哆嗦着指着宋老大,颤抖着声音斥责道:“宋大庆,你媳妇要造反,你不管?”

    宋老大忙过来安抚老娘,顺便扔了一个适可而止的眼神给蒋丽丽:“丽丽,快给娘赔不是!”

    蒋丽丽一直以有这个婆婆羞耻,自然不想把事情闹大,但也不想给宋老太赔不是,没好气地哼了哼,扭头进屋:“宋大庆,我要带儿子回娘家,你老宋家的日子我过不起了!你也趁早的,能过过,不能过离!”

    金宝虽然命格不好,不招宋老太喜,但蒋丽丽把他带回蒋家去,还扬言要离婚,这绝对不能忍,金宝可是老宋家的苗儿!

    她暴跳如雷,拐杖也随手一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到咸菜缸后头,端起盛着鸡的盆就往外跑,完全忘了自己还是个腿上有伤的病号。

    宋老大大叫一声不好:“丽丽,不好了,娘把鸡抢走了。”

    屋里正假装收拾东西的蒋丽丽闻言急忙出来:“还不快追!”

    要是老太婆把鸡端到大伙面前,再胡说八道一番,她两口子的面子往哪儿放?

    炎炎夏日,晌午的太阳毒辣,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道两旁的树叶子晒得蔫蔫巴巴,几只躺在阴凉处的小狗伸着舌头驱赶热意。

    宋老太踩着有些烫脚的路,端着盆沿路一直跑,她本想跑到村头的大柳树的,柳树下常常聚集着村里最八卦的老太太,在那块她能让蒋丽丽丢最大的人。

    跑到路口时,不经意的一瞥,看到路东边的蒋家门口也坐着几个老太太,亲家母正在眉飞色舞地说些什么。

    再回头看到老大两口子还在后头追,她眼珠子一转,调转了方向。

    她腾腾腾冲到蒋家门口,把盆往蒋大妈面前一扔,坐在地上就开始拍着大腿嚎啕大哭:“哎呦,蒋老太,你看看你的好闺女,我遭贼了,她自己做了错事还倒打一耙,说老婆婆坏了她的名声,苍天啊,这还有说理的地方吗?”

    因为外人在场,宋老太特意收着了,没说那些咒人的难听话。

    蒋大妈目光落在盆上,盆里一堆乱糟糟的鸡毛,一只拔了一半毛的鸡倾倒在地上。

    “金宝他奶,你这是咋了?你刚才说得啥?”

    宋老太不搭理她,看向跟蒋大妈并排而坐的王老太。

    “成刚他娘,我老婆子委屈啊……”

    看宋老太要朝自己伸手,王老太本能地往遍旁边挪了挪,她都要烦死这老太太了。

    答应照顾宋老太是王老太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决定,一会儿嫌饭凉了,一会儿嫌菜淡了,一会儿嫌衣裳没洗干净要重新洗……

    照顾宋老太的那几天里,王老太郁闷到尝尝扪心自问,自己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让她这辈子认识宋老太这个奇葩?

    可心里再多的怨气又能咋办?儿子是村长,她作为村长的老娘可不能意气用事。

    她不走心地安抚着:“老宋家的,你这是又咋了?”

    宋老太刚要张嘴说啥,宋老太抢先一步过来,捂住了她的嘴。

    “没事,没事,我娘没事。”

    宋老太用力地扒开宋老大的手,艰难地吐噜出一句:“蒋丽丽偷人——”

    王老太八卦的眼睛一亮:“啥?老宋家的,你说蒋丽丽偷啥?”

    蒋大妈看着地上的鸡,心里暗暗盘算着,很快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大庆,你娘在胡说八道些啥?还不把你娘带回家去?”

    宋老大驾着老娘的两只胳膊,要把老娘拖走,宋老太爬起来,抱着蒋家门口的一颗细杏树,死活不走。

    怕宋老大一个人控制不了宋老太,蒋大妈过来帮忙,两人合力把宋老太拖进了蒋家。

    “王老太,赵老太,没事的话就都回家去吧。”

    俩老太太被蒋大妈下了逐客令”,也不舍得走,这可是蒋丽丽偷人哎!

    这年头又没有啥娱乐活动,这帮老太太们就指着说东家长西家短的来调剂枯燥乏味的生活呢,可说来说去都是那些事,她们早就说够了。

    好不容易来一个炸裂性的新闻,她们咋能错过?

    “成刚他娘,你听说没,蒋丽丽她爹以前就偷过人?你说蒋丽丽是不是被她爹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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