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琴雨的眼睛微眯起来,她不止一次思考过这个问题,但因为对林弈楼的了解还是太少,始终琢磨不出答案。
陈素衣倒是听得有些迟疑起来:“你觉得他来洛山别有目的?”
“不清楚,不确定。”有琴雨摇摇头:“只是换位思考,若我是林少爷,自是能不蹚这趟浑水最好。就算为了前程,为了大义来到洛山,对于五皇子,也最好是敬而远之,而他竟然毫不犹豫就用阴招报复五皇子,虽然是武兴平挑事在先,也不是说他只能被动挨打,不得还手的意思……”
挠了下头,有琴雨感觉自己说得有些乱了。
陈素衣却听明白了:“他心中,毫无敬意,不管对谁,哪怕是我。”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有琴雨眼神一亮:“他对皇子没有敬意,对我们几位修为高深的师兄师姐也没有敬意,甚至对师父你也没有什么真心的敬畏!这不正常,哪怕林家有毒王张蟾,还有一位不知底细,只知道必然极度擅长符术的族叔,但哪怕那位是不出世的神符师,林家即便有两位高手坐镇,也不足以让六师弟有这样的骄傲,我想不明白,他的底气到底是什么?”
“对了……”有琴雨想起一事来:“今日六师弟说,五皇子指使舞蛇郎君害他,这事是不是五皇子做的,大家心照不宣,我更好奇的是,六师弟是如何杀死那条蛇的?我先前问过四师妹,她说那会,她正被邓城缠住,赶不及救援,到的时候,那条几近势成的翻云蟒,已经被六师弟剥皮拆骨了。”
“舞蛇郎君也算江湖有点名气的人物,他那条翻云蟒更是威名赫赫,不少修行者葬身蛇腹,对上六师弟,根据四师妹推算的时间,竟然可以说是照面被杀。”
“确实稀奇了些。”陈素衣不置可否:“但他到底出身富贵,指不定身上有什么克敌制胜的法宝也未可知,行走江湖,谁还没有两手压箱底的本事?”
有琴雨笑了笑道:“师父说得也是。”
……
……
在后山聚餐与几位同门聚餐一顿后,林弈楼忙活了一通搬家事宜,入住不过数月的闲月阁因为一场两峰弟子对剑,被直接切成了一片废墟,林弈楼觉得自己的换房效率高了些,颇有些不好意思。
结果,听说当年二师兄修行三个月,步入势成境界,其时剑意磅礴,剑势纵横,直接把居住的第一座静月阁切成了渣。
陈素衣感悟入地仙,曾经的水月阁更直接被外放的气势炸成了齑粉。
至于雁回峰炼器的师兄弟们炸楼的频率就更高了。
总而言之,换居所这事在山门内着实是司空见惯的一件事。
林弈楼听得沉默,心下直觉得这洛山剑宗,真是个发展房地产的好地方啊!
将新的闲月阁牌匾挂到一处打扫好的空置院落,搬家的就算完成。
鉴于两峰对剑事件动静闹得有点大,接下来半个多月,林弈楼便是住所与后山两点一线,修炼剑法,沉淀稳固这一遭借翻云蟒蛇心一举提升的境界,主打一个低调。
这一天,入定沉眠一夜醒来,林弈楼精神气爽,按着昨儿接到的通知,正准备去水月阁集合。
陡然间,一抹银光飞过,就像一道闪电,从栖霞峰这头,瞬间劈到了天朱峰那头。
随即,就如电闪过后的雷鸣,无比强横的威势犹如九天落下,走到半路的林弈楼感觉就像一座山猛地压了下来,一声闷响直接跪地,脸色都泛白了两分。
然而,这道剑意并不针对他,或者说,不只是他。
洛山上的所有人,都体会到了这道剑意。
天朱峰,镇天主殿。
陈素衣负手而立,大殿之内,若干弟子跪倒在地,脸色发白,看着那道并不伟岸的身影,下意识露出浓浓的敬畏。
主位上的掌教袭天越看似镇定,实则正心跳过速,那道剑意的大部分都落到了他身上,他扪心自问,陈素衣修为犹胜他半分,所以虽然不至于像其他弟子那样狼狈跪地,但也不是那么好受,不禁沉下脸色:“行动在即,陈峰主这是何意?”
“没什么,只是想起来,有些话,要说清楚,故而特来一趟。”
陈素衣淡淡说着,半转过身,看向在她气势威压下同样跪在地上,脸色发白的武兴平,冷淡出声:“在洛山,你是弟子,我是你师叔,就不称呼你作殿下了。”
“那是自然。”武兴平稳了稳心神,恭敬拱手:“师叔有话,但说无妨。”
“很好。”陈素衣道:“众所周知,你与我栖霞峰弟子林弈楼因为此前掌教乱点鸳鸯谱,惹了些龌龊。前几日,你们一个说对方以符术暗害,一个说对方雇凶杀人未遂……鉴于你俩都没什么实质性伤害,过去的且让他过去,但下不为例!本峰主丑话说在前头,若林弈楼今后出事,我必拿你到问心镜前问话,若说不清楚与你无关,就算你是皇子,我照杀不误,你可明白?”
清冷之声出口,语气充满杀伐音调。
没有人会怀疑陈素衣这话,包括武兴平。
据他所知,死在水月剑仙之下的皇族成员,远远不止一位!更不止有大商皇族!
或因为修炼邪功,或仗势欺人太甚,犯下血案无数,再或是有眼无珠欺到她身边之人,陈素衣可从来不是忍气吞声之辈。
武兴平心中难以言说的憋屈,未入洛山之前,谁不敬他皇子之尊,入山之后,方知世间从来都是凭实力说话,洛山剑宗能够傲世千年,超脱世外,凭的就是这份硬气。
虽说天一观的崛起,加上父皇有意打压,这份硬气打了折扣,但武兴平心知肚明,就算是父皇,面对水月剑仙,也要掂量一二,就算叫板,也得有价值。
很明显,林弈楼没有那个价值。
虽然恨不得将那家伙挫骨扬灰,以泄心头一口恶气,但那到底只是一口恶气罢了。他和林弈楼说到底没什么生死大仇,之所以要他死,是出于百般受宠长大的皇子殿下天生睥睨,压根没把林弈楼放在眼里。
但今日,陈素衣亲自上天朱峰出言警告。这个分量,可就大不一样了。
栖霞峰不止有一个水月剑仙,还有一个当世五大至强之一的洛山剑神,那位风师伯只要还在一日,洛山剑宗里,栖霞峰就永远比其他四峰硬气!
正所谓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回想先前那一道如山压下的剑势。
号称最接近天启的水月剑仙一丝剑意,让他体会到了有生以来最强烈的恐惧,这一剑若不是只有威吓之意,着实鬼神难挡。
后知后觉的武兴平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事确实冲动了,此刻心中甚至有一种庆幸,庆幸这一趟舞蛇郎君没能成事,如果林弈楼真的出事死了,以陈素衣护短的脾气,就算他是大商皇子,有洛山内的亲皇派力保,也未必能护得住他!
抱拳的手攥得很紧,武兴平一直明白父皇为何要明里暗里打压洛山剑宗,但以前只是逻辑思维上的理解,而这一刻,他充分体会到了心情,前所未有渴望拥有力量!
“陈素衣!”
武兴平压抑的思绪被袭天越一声怒喝打断,洛山掌教怒声而起:“这是天朱峰!你给本座适可而止!”
“不服气?”陈素衣侧目,秋水剑落手,淡淡道:“打一架啊?”
就这个动作,直接让原本已经从先前那道剑势缓过气,挣扎起身的柳正卿,周妙等几位修为相对高些的精英弟子又给按跪了回去。
“你!”袭天越怒颤伸手指了指:“你是不是忘了今儿是什么日子?”
“师父,师叔,都且息怒。”
强忍威压,武兴平声音显得有些虚:“陈峰主,我和林师弟之间,其实都是误会,弟子保证,将来这样的误会绝对不会再有。”
陈素衣满意地笑了笑:“很好,你这态度,本峰主喜欢,但愿你说到做到。”
武兴平道:“自然。”
微一颔首,陈素衣再度宛如一道闪电消失在了镇天主殿,只是这一次,再没有如山的威势压下。
所有人仿佛都狠狠松了口气。
望着身影离去的方向,袭天越负手在背,慢慢握拳。
他看得明白,陈素衣今日除了替门下弟子过来威胁五皇子好自为之,同时也是在回应他先前的那场试探。
她就算之前受了点伤,但她依旧很强!
陈素衣没说,但这就是她今日剑震洛山的意思!
回忆那一道剑意临身时的心头震颤,袭天越微闭下眼,长出口气。
他再一次确认,真动起手来,他确实不是陈素衣的对手。
每一次认知到此事,都让他无比烦躁,望着下方,冷漠呵斥:“一个个的,人都走了,你们是打算跪到什么时候,都给本座起来!”
“是,师父。”仓惶的声音此起彼落,镇天主殿里的天朱峰弟子相互搀扶起身。
……
……
林弈楼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一大早整个洛山都被震慑在他师父剑意威压之下,也不知道剑仙师父是要干嘛?
想不通就不想,不知情的林弈楼觉得和他关系不大,缓过神后起身继续前往水月阁。
敲门进去,来得不早不晚,大师兄苏明和年糕已经早一步到达。见礼寒暄两句,问了句师父先前那般威势,是有何用意?
苏明摇了下头,表示不知。
年糕自然更是懵懂。
不一会儿,有琴雨和岳清灵小吵着嘴也出现了,沈柏像个跟屁虫似的跟在后面。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后发先至,越过几人,坐到正厅大位上,正是从天朱峰回来的陈素衣。
“见过师父。”大师兄苏明带头见礼,就在这个时候,一直不见踪迹的二师兄杨帆悄无声息出现在队列之内,仿佛刚刚出现,又似乎他一直在那。
这是为了不打招呼潜匿踪迹了?
林弈楼和年糕叹为观止,而其他人对这一幕似乎早就习以为常,没人脸上有什么突然的感觉。
“都到齐了,那就不废话了。”陈素衣随手挥袖,七道书帖朝着朝着七位栖霞峰弟子飞去,被接到手中。
“自邪修戴凡死后,这段时日,邪修势力不止没有夹起尾巴做人,反而为了争夺失去了戴凡这个主心骨,实力大减的黑风洞遗留势力大打出手,四处惹是生非,牵连无辜百姓,甚至正道修士不少亦受其害。各宗门都在响应号召,下山镇邪除恶。洛山剑宗作为公认的第一宗门,自然更当以身作则,你们手中,是宗门下达的试炼任务,各自看看,没问题的话,准备准备,各自行动去吧。”
林弈楼微微挑眉,严打啊这是!真没想到,刚入山门不到一年,就遇到了这种多年难得一见的大规模联合行动。
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姐高手之流,任务目标自然都是难啃的硬货,属于岳清灵见了都得避退三舍的邪修老炮。
而岳清灵,她将带领一队各峰精英弟子组成的小队,突击一个近年来名声鹊起的邪修宗门鬼王宫,据说有洛山弟子卧底潜伏多年,情况已经摸查得差不多,这次准备里应外合,一举击破。
至于林弈楼,年糕,还有沈柏,三位栖霞峰修为最弱的弟子则结成一队,去临近邙山的容州城,负责捣毁一处邪修教派,冥火教的一处等级不高的据点。
短暂交流,知悉了各自任务内容后,岳清灵不由自主皱眉:“这不妥吧,师父,三位师弟,实力最高的年糕也才通玄境界……”
“师妹是当天下修者都如你一般天资卓越吗?”有琴雨掩嘴一笑道:“这通玄巅峰境入了江湖闯荡,也是一方高手了,势成境天堑,你当谁都能像你一样轻松踏过?两个通玄巅峰,六师弟虽然还在聚气境界,但却能捕杀接近势成的翻云蟒,他们三人的实力,完全不必太过担心。”
“话虽如此……”岳清灵纠结道:“但,但是……”
“你是怕五皇子寻衅滋事,再度找人暗下杀手?”陈素衣很明白岳清灵忧虑之处,淡淡出声:“放心吧,为师刚去了趟天朱峰,已和那位五皇子说道清楚,相信他只要不蠢,就不会做不该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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