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邻居姓曾,叫曾剑波,在公安局上班,媳妇姓李,叫李兰芳,在棉纺厂工作,三班倒。
曾母就是刚刚那个声音尖锐的妇人,她一直跟着儿子儿媳住,帮忙照看两个孩子,一家五口挤在一间宿舍里,十分不便。
曾母为这事去找过好几次领导,又求又哭又闹的,终于盼到上面的回音,说把隔壁这间分给他们家。
一家人高高兴兴,曾母打算带着两个孩子住过去,让儿子和儿媳妇住一间,皆大欢喜,没想到他们都打算好了,晴天霹雳,上面说这宿舍分给新来的同志了,让他们家再坚持坚持,多体谅体谅新来的同事。
曾剑波是个好脾气的,每天忙工作,忙起来时天都不着家,领导怎么说他就怎么做,所以原本要给他们的宿舍就成了厉明霄和颜姣姣的,这让曾母怎么能不生气?像现在这样冷嘲热讽都是轻的。
“你们啊,就住他们隔壁也要小心些,她可不是那么善茬,你看现在,你们门口都没有支炉子做饭的地方吧?她不会让给你们的。”
颜姣姣和厉明霄离开时,心里都有些不舒服。
五口人住那么一间屋子确实很不方便,他们分到的宿舍原本应该是人家曾家的,也怪不得曾母态度那般不客气。
可这件事又跟他们无关,都是上面领导定的,他们也不想啊。
走出家属院,厉明霄才犹豫着开口:“要不然,我找人去外面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租或者买都行。”
颜姣姣觉得不妥。
他们这时候搬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对领导的安排不满呢。
再说,他们搬走,那宿舍也不一定会分给曾家,没有他们还有别人呢,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人。
劝了厉明霄两句,决定还是先把屋子打扫一下,安顿下来再说。
两个人手里有钱有票,很快就买了东西回来。
一间屋,两个人,打扫起来很快,当颜姣姣端着盆子和抹布出去倒水的时候,正好碰上隔壁出来的曾母。
曾母走得快,颜姣姣走得虽然慢,但手里端着水盆躲闪不及,被曾母碰了下后,盆子里的水撒出来一点儿正好撒在曾母身上。
这下可早了,曾母嗷的一声就开始跳脚怒骂。
“小贱人,你眼瞎啊,我这么大个人在面前你看不到?往我身上泼脏水……你是故意的是吧?”
原本想道歉的颜姣姣顿时沉了脸。
厉明霄从里面走出来,站到她身后,冷冷地道:“伯母,说话放尊重点。”
“尊重?你们尊重过我吗?我一把年纪,你们上来就泼我一身脏水,你们是啥意思?是对我有意见想逼我走是吧?”
曾母喷着唾沫大骂,看到有人出来看热闹,立刻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就开始嚎,说颜姣姣厉明霄他们欺负她一个老太太,说她把儿子拉扯大有多不容易,说儿子工作勤勤恳恳却被人这样欺负……
她这种做派,筒子楼里的人早就见怪不怪了,最早还觉得她可怜,现在只觉得她可恶。
“我说老嫂子,人家厉同志两口子刚来,哪里就会欺负你啊?我看是你欺负他们才是。”
曾母立刻跳了起来:“我呸,你眼睛瞎了?没看到我衣服都湿了?就是这小贱人泼的!我要是有一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她那深蓝色的袄子上确实有几块地方颜色深了,是水渍。
大家迟疑地看向颜姣姣。
颜姣姣身形晃了晃,手微微发抖好似端不住盆子,眼圈更泛红,委屈的眼泪摇摇欲坠。
“伯母,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您看到我就骂我是贱人……还有您身上的水渍,明明是您往我这边撞,我躲闪不及,盆子里的水才溅到您身上,您怎么又说是我故意的?”
她语气哽咽,委屈又倔强,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我真的很不明白,我们两个人才刚来,大家第一天见面,您怎么就能一口一个小贱人,一口一个乡巴佬的骂我们……原来,我们乡下人这么不受待见,什么工农一家亲在您眼里肯定什么都不是,您就没把农民兄弟当人看!”
一句话,说得又委屈又刺耳,还没一句有问题,因为曾母平常就是这样的人。
“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曾母跳脚。
颜姣姣像是哭断气似的,长吸了口气后继续说话,打断曾母要说的话。
“伯母,您天生是城里人吗?往上数三代还是城里人吗?您看不起乡下人,那乡下人种的粮食您吃不吃?种的蔬菜您吃不吃?您要是真看不起乡下人、有骨气,那就别碰农民种出来的粮食。”
最后一个字说完,一直强忍着的眼泪也随之掉落,时间恰恰好,让人看到了她的委屈和不忿。
现在还是上班时间,周围看热闹的人多是在家闲着的女人和老人,这时都心生不忍,再加上对曾母本就有意见,立刻就站在颜姣姣那边,谴责曾母不像话。
曾母最擅长哭闹打滚,在筒子楼里还从来没有过败绩,现在被颜姣姣装可怜抢白一通,气得立刻往地上一躺就开始嚎。
这时,屋里走出来一个短发女人,看着有三十来岁。
出来后也没看地上的曾母,而是盯着颜姣姣道:“这位女同志,你也说你是新来的,大家之前都不认识,怎么一来就往我婆婆头上扣破坏团结的帽子?无仇无怨的你是不是太过分了?况且,我婆家就是农村的,我婆婆向来以他是贫农出身感到无比光荣,而你呢……”
她把颜姣姣从头打量到脚,又从脚打量到头,然后撇了撇嘴:“看你这细皮嫩肉的模样就是资本家小姐的做派,有什么资格代表农民兄弟?”
曾母一骨碌坐起来,就坐在地上指着颜姣姣骂:“没错!你有什么资格?你还敢往我头上扣帽子,你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颜姣姣哭得更厉害了,梨花带雨的,楚楚可怜。
“是,我不是贫农出身,可是我响应国家号召,下乡支援农村建设,我跟农民兄弟一起下地干活,我还为他们看病,要不是我爱人因为表现优异被调到省城来工作,我现在还跟农民兄弟一起奋斗呢,我怎么就资本家小姐做派了?你们这才是污蔑,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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