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跟熬鹰似的夜生活,铁人也受不了,几天下来,瘦了一圈不说,精神也很萎靡,开会的时候都睡着过。

    今天也是如此,上午批了几份文件,便感觉眼睛睁不开了,他知道,顾焕州没准下午就可能来曙光,为了让自己保持一个良好的状态,所以便关上了办公室的门,打算小憩片刻。

    没想到刚跟周公碰了个头,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一个工作人员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告诉他,有一辆挂着省城牌照的丰田考斯特开进了区政府,车里下来几个人,看打扮和气质就非同一般,大家也不敢多问,就赶紧来禀报了。

    他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往外便走,刚到了楼梯口,便见顾焕州和张修光迎面而来,顿时便出了一身冷汗。心中暗自庆幸,多亏人缘不错,有人通风报信,如果顾焕州推门一看,自己正在沙发上呼呼大睡,那这个区长就算是当到头了。

    听张修光介绍完,他连忙正色道:“领导的重视,是我们的荣幸啊,这个牛确实够吹上一阵了。”

    顾焕州歪着头,盯着林海看了许久,然后皱着眉头问道:“两个眼睛通红,人也瘦了一圈,当个区长,至于累成这样吗?”

    这是个可以顺杆爬的问题。回答好了,不失为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当然,必须得委婉和含糊些,比如,压力肯定有啊,其实,我也想舒舒服服的,但总是担心工作哪里没到位,也许是能力不够吧,自己给自己施加压力等等。既谦虚谨慎,又把自己对工作的认真负责态度展现得淋漓尽致,堪称官场话术的教科书。

    林海本来也想照此办理的,甚至连那种诚惶诚恐的情绪都拿捏到位了,可就在开口的一瞬间,却临时改了主意。

    通过上次的接触,他对顾焕州凡事都要较真的性格,也算是有些领教。

    在出任省委书记还是个未知数之际,尚且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更何况此番是有备而来呢?!面对这种认真且老练的领导,说那种常见的套话,效果未必很好,更要命的是,一旦被发现有顺杆爬的迹象,反而会影响自己在顾焕州心目中的打分,得不偿失。

    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他决定实话实说。

    “说起来挺惭愧的,最近这一个多月,我在工作方面投入的精力非常有限。毫不夸张的讲,有时候甚至是迷迷糊糊的。”他苦笑着道。

    这句话一出口,顾焕州和张修光都是微微一愣。

    见过自我批评的干部,但不谈成绩、上来就做这种自首性质的自我批评,却还是头一次。

    “哦,因为什么呢?”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的问道。

    林海深吸了口气,说道:“我爱人刚生了孩子,小家伙闹得厉害,到了晚上,必须我抱着睡,只要放下就醒,搞得我们两口子疲惫不堪,白天到了单位,眼睛都睁不开,每天都是强打精神硬撑着。”

    顾焕州听罢,皱着眉头道:“家里的老人不能帮忙吗?”

    “我母亲年纪大了,爱人那边父母也都不在了,实在没人帮忙。”林海说道。

    张修光想了想:“可以雇个保姆呀。”

    林海挠了挠头:“这个确实有打算,就是费用太高了,有点承受不起。”

    在东辽,雇一个带孩子的保姆,月薪在三千左右,而且是只带孩子不做饭,也就是说,王心莲还得掂对一日三餐,如果是那种既带孩子又做饭的,价格就比较高了,都在五千元以上。基本上就是他们俩一人的工资。

    二肥曾经提出,由他出钱给雇个保姆,却被林海拒绝了。

    顾焕州饶有兴趣的问道:“不至于吧,林区长,你连请保姆钱都拿不出来,这话可有点假哦。”

    林海叹了口气:“东辽的公务员都是百分之八十开资,我开到手的钱,还没老婆多呢,因为她那边是足额开资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啊,我这收入,别说请保姆,连家庭地位都岌岌可危了。”

    “哭穷是吧?你敢说,自己没点灰色收入?”张修光问。

    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既不好断然否定,又不能承认,尺度很难把握。

    可林海却把双手一摊,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当着您的面,就是有灰色收入,我也不敢承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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