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知婉在侯室等了一盏茶时间,一位穿着灰衫,头发半白的老者缓步进来。
盛知婉让岸芷几人在外守着。
门并未关,但几人刚走远。
老者面上持重儒雅的面容一变:“公主近来可出了什么新棋谱?老朽有一幅残棋久久未参透,公主快为老朽看看!”
说着,迫不及待从夹着的书册中取出一张纸。
流觞脚下一绊,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杜大儒怎么还要请教公主棋艺?!
但她也不敢偷听主子的话,又往远处走了走。
盛知婉早知杜大儒性子,当年她便是用一局残棋,让他收下了祁书朗做学生。
但今日她来是有其他事,于是将棋谱推开。
“杜先生,可知祁书朗被赶出书院之事?”
杜大儒便知道她是问此事!叹口气,“本来是想今日课业结束再让人给公主送消息的,那孩子平日性子虽有些左,但看着还好,谁知道居然能做出欺辱寒门之事!”
杜大儒将今早发生的事说了。
青云书院虽各阶层出身的学子都有,但学子分班并不按此,而是根据学子所学进度或于科考上的进度。
祁书朗出身国公府,又有杜大儒业余授课,因此小小年纪便被分在了有冲击秀才实力的丙字班。而与他同班的学子中,有位叫唐思毓的寒门学子。
唐思毓与祁书朗同岁,以往每次考试都排在他后头,谁知上次月末考试成绩出来,却稳稳压了祁书朗一头。
祁书朗心中不快,又得知唐思毓只有一个祖母往书院饭堂送菜,今早便特意等在对方送菜的路上要找对方麻烦。
谁知这一找便找出了事——唐思毓的祖母惊吓中跌下石阶,这会还昏迷着……
“不过大夫说她年轻时便伤了身体,即便没有这一跌,也熬不了太久,但不管如何,祁书朗小小年纪、便心胸狭窄至此,书院是不可能再容下他了。”
盛知婉听后,眉头也蹙起。
这时有位学子匆匆过来却被流觞拦住,双方说了几句,流觞快步过来:“公主,杜大儒!外头有位学子要找杜大儒过去,说是陶大娘要不行了。”
陶大娘是谁,流觞完全不知道,纯粹将学子的话带到。
但杜大儒一听马上起身。
盛知婉猜到这位陶大娘便是唐思毓的祖母,便也道:“祁书朗毕竟是因本宫的缘由才入了书院,本宫也跟着去看看。”
若是可以,她或许还能帮上忙。
一行人来到书院后的舍堂。
还未进去,便听到少年压抑的呜咽。大夫摇头从其中走出来。
盛知婉跟在杜大儒身后。
身量瘦小的少年扑在床榻上,紧紧攥着老妪的手。
那只手粗糙又难看。
男童却将它贴在脸上:“祖母!祖母你不要睡,你说了要看思毓考中功名、当大官的……”
“祖母……对不住你……”老妪浑噩的眼神望着他,想说什么,嘴唇嗫嚅,又咽了回去。
她目光逡巡着找到杜大儒,然而下一瞬,视线却死死定在盛知婉的脸上。
她下意识伸出手。
盛知婉蹙眉,抬步上前。
“公主……”汀兰忍不住低声开口。
这样晦气的将死之人,公主来看看也就罢了,怎么还能靠近对方?
“你们出去。”盛知婉却未理会她。
她觉得……这老妪似乎有话同自己说。
汀兰被岸芷拉了出去,杜大儒还没回神,便被流觞也“请”了出去。
老妪眼神随着盛知婉的靠近,越发亮了,像是燃烧完最后一丝灯芯的烛火。
“思毓……你、你也出去!”老妪开口。
少年不愿,但也不想违背祖母的话。
一步三回头的出了房。
等他出去,老妪挣扎着将头仰起,似乎想再看清盛知婉一些。
盛知婉蹙眉。
她喉咙嗬嗬了两下,嘴角咧笑:“像!……太像了……小姐!”
“像谁?”盛知婉上前。
老妪一把抓住她的手,盛知婉几乎瞬间便感觉到皮肤刺痛。
但还不等她收回手。
老妪忽地扯开她右侧衣袖。
盛知婉心口重重跳了一下!——
白皙手臂内,一块浅红色的月牙胎记,出现在两个人面前。
老妪死死盯着胎记。
盛知婉喉咙发干。
果然,这老妪认识自己!
即便不认识,定然也知道些什么,否则不会一上来就要掀开自己的衣袖。
“你是谁?”盛知婉收回手:“你怎会知道本宫手腕有胎记?”
老妪没了支撑,猝然跌回榻上。
盛知婉没去扶她。
老妪匍匐着嗬嗬嗬笑起来,笑着笑着,又掉下泪。
她仰起头:“果然!你是小姐的孩子……那小姐呢,小姐还活着吗?”
她盯着盛知婉的眼神,满是希冀。
盛知婉自问不是什么柔软善良之辈,可对上这样的视线,心中却忍不住颤了一下。
她抿唇,道:“本宫的生母在本宫出生时便已去世。”
“本……宫?!”老妪咀嚼着这两个字,瞪大眼。
“本宫乃庆宁公主,生母只是一个普通宫女,你是谁?”
“不!不可能!”
“小姐不是宫女,小姐怎么可能是宫女………”老妪喃喃。
“你所谓的小姐,究竟是谁?”盛知婉追问。
老妪这才恍惚看向她:“我家小姐……是临州唐家的女儿,唐明毓……”
“那天……”老妪似乎想到什么,浑身打了个哆嗦:“那天,唐家来了好些黑衣人,他们进门便砍……七十二口,除了奴婢被小姐藏在水缸里,全部、全部身首异处……”
“他们连大少奶奶刚出生的孩子也没放过!”老妪身体颤抖。
盛知婉扶住她:“那你家小姐呢?她也死了?”
“不!小姐失踪了……”老妪反手抓住她:“小姐没死!还生下了小小姐!你就是小小姐!”
“本宫是庆宁公主!”盛知婉道。
“不!你就是小小姐,你的胎记,只有唐家人身上才有……”
“对了!”老妪想到什么,“小姐那时,留了东西给奴婢!”
她颤颤巍巍,将手伸入怀中。
片刻,摸出一个略显破旧的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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