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再次劝道:“师兄,你冷静些,修真界有规矩,不得对百姓动手。”
“我需要你教我做事?”启裕骂完少年又看向沈钰。他危险的眯了眯眼,不屑道:“他也算百姓?你方才没听到他说邪祟就是他放走的?”
沈钰抬手拍了拍挡在自己身前那位少年的肩膀,给他递了个眼神示意他不要担心。接着从他身边绕了过去,独自面对启裕,沉声道:“不错,邪祟就是我放的。”
“你!”
启裕气得火冒三丈,咬牙切齿。握着剑的手不自觉的开始用力,刀尖微颤,寒光森森。
“有有有,有话好说”,虽说这事也不知道算不算沈钰帮了他们,但好歹小姐现在是没事了。再怎么说沈钰也是小陈在半路捡回来的人,才经历过九死一生。还冲自己抛了这么多次“媚眼”,于情于理小陈都不想看见沈钰被人欺负。
他快步来到沈钰身边,面向启裕。接着双手抬高,做出“投降”姿势,劝解道:“仙,仙君切莫动气,有,有话好说,咱们先先先,先讲道理!”
“滚边去”,启裕晃了晃手中的剑,说道:“谁要跟你这个结巴讲道理?”
小陈没敢吭声,眼珠子就跟着刀尖转,时不时还缩缩脖子,生怕它捅着自己。明明胆小如鼠,却又还是硬着头皮不肯退让分毫。
沈钰见他这样,心中泛起一阵酸楚,百般不是滋味。其实只要他想,这几个少年其实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对手,但他才刚刚重返人间,死而复生,实在不想节外生枝。
自己怎样其实都无所谓,可眼前这个小结巴可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恩还未来得及报,就冲上来给自己当挡箭牌,还平白无故受此羞辱,这怎么能忍!?
沈钰不要他挡,他揪住小陈的后领,把人往后一拉,对启裕说:“好个山河月影,行事竟如此嚣张跋扈,不辨是非。先是对同门大大出手,后又对良民执剑相向,当真是好不要脸!”
启裕不可察觉的怔了一下,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沈钰这话是有用的,启裕身后那几个脸皮薄的同门闻言当即涨红了脸,上前一步劝解道:“启裕师兄,要不还是先把剑收了吧,叫旁人看到,还以为咱们在欺负人呢……”
那人的声音越来越小,启裕侧首扫了一记眼刀过去,那人立马缩回了头。接着他又环顾四周一番,发现果然有不少家仆躲在远处偷偷看向他们。
透过窗口的细缝,他甚至还能看到黄品那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眼睛。
再看看大院门口,也站了不少围观的路人,正捂着嘴,窸窸窣窣的讨论着他们。
好歹是一大仙门世家,脸肯定是要的。启裕挽了个剑花,将利剑收回鞘中。他松开了握住剑柄的手,一甩袖,负在身后,居高临下的看着沈钰,沉声道:“好,今日我便同你讲讲道理。”
几人终于松了口气,刚才挡在沈钰面前的那名少年也讪讪回到了启裕身后。
“这这这,这就对了嘛。”小陈笑了笑,又想上前一步跟启裕讲话。
真是不知死活。
沈钰再次揪着他的衣襟将他丢回身后去。
“你知道我们追了这只邪祟多久么?”启裕恶狠狠的瞪着沈钰,他说:“从隔壁常欢镇一路追过来无义城,为了捉住它,我等十余天都不曾休息过。现下好不容易有了消息,马不停蹄的就往这赶来。却不料还是没你手快啊,就这么被放走了。”
实际就是这次是他第一次带同门师兄弟出来执行委派,就这么一只小邪祟他们一行人追了十余天都没能抓住它。启裕拉不下面子,不想空手而归。这才如此愤怒。
沈钰解释道:“邪祟侵体于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而言那是致命的伤害。我将它逼出,救他人一命,有何不妥?”
“可你让它逃走了!”启裕越想越气,他蹙起眉头,怒目圆瞪。恨不得一剑将他捅死,愤愤道:“你能救一个,那下一个呢?”
沈钰:“………”
换做是从前的沈钰,此等邪祟要将它生擒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可眼下这具身体并没有这么高强的修为,也没有可用的灵器。他除了把它从体内逼出赶走以外就别无他法。
启裕不依不饶:“且不过半个时辰,就不能让它在多待一会。待我等到来后自会将它擒拿,到那时不就能挽救更多无辜之人的性命?”
“可我看到了”,沈钰眸光一沉,认真道:“就绝不会坐视不理。”
“你——”启裕又想说些什么。
“不过半个时辰”,沈钰打断他,说道:“这话说得轻巧,邪祟在她体内多待一刻她的性命就多一分危险。轻则神识受损,重则魂魄残缺。以上哪一种都是无药可治的,你这是拿人姑娘家下半辈子在做赌注!”
“哈!”启裕仰头一声大笑,嘲讽道:“你好有理。那我问你,现在邪祟去害另一个,哦不,另一群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了,请问阁下该当如何呀?”
面对启裕的嘲讽,沈钰被激怒了,他眯了眯眼,咬紧牙关硬着头皮说:“我自会将它捉回!”
“你省省吧”,启裕一甩宽袖,背过身去。他冷笑道:“你若真有那本事,就不会将它放走了。”
沈钰:“………”
“你不是爱逞能吗?”,启裕看向刚才那个挡在沈钰面前的少年,说道:“那你就留在这里。”
少年猛地一怔,顿时瞳孔骤缩。他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启裕,唇瓣微微翕动:“师兄……”
启裕瞥了他一眼,再一甩袖,自顾自的离开了陈府。其他同门踌躇犹豫,看了看启裕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愣在原地错愕不已的同门。纷纷朝他投同情的目光,微微向他行了一礼,就跟着启裕匆匆离去。
他们迎着浅浅夜色,踏过陈府的门槛,皓月当前,背影竟是凉薄之意。
沈钰不明白启裕说的让他留在这里是什么意思,见他们都走了他便来到少年面前,微微一笑,问道:“不知………”
“你师兄们是不要你了吗?”沈钰没有小陈嘴快,被他抢先一步问道。
沈钰:“………”
少年:“……不是。”
小陈又想说些什么:“欸,那你……”
沈钰当即转身,稍稍推了他一把,说道:“小陈哥你快别说话了,再去洗把脸吧。”
小陈闻言大惊失色,抬手又摸了好几把脸,惊道:“啊?还没洗干净吗?”
说罢,小陈骂骂咧咧的洗脸去了。
少年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情绪,手掌抵着拳头,冲沈钰微微行了一礼,缓缓道来:“启裕师兄的意思是,让我在此处设笼,设法捉住邪祟。”
听完解释后沈钰双眸微微睁大,有些吃惊。难怪少年刚才会有这种反应。少年所提的这个“笼”沈钰知道。是以生人为诱,再加修仙之人一人作笼主。笼主可以观遍局势,再由其他人作驻守,藏匿起来,猎物一旦落入笼中便会在劫难逃。
但这种笼一般人越多效果越好,至少需要两人。一人作诱饵,一人作笼主,沈钰从前还在无师之巅时也与同门用过此法。驻守越多,捕捉的成功率就越高,诱饵也会更安全。
听这意思启裕是想让这少年一人设笼,一人作诱,一人作主,一人作守。若邪祟没来还好,若是来了,只凭他一人之力怎么可能困得住邪祟,这不明摆着叫他去死么?
“欺人太甚”,沈钰替他打抱不平,他说:“你就在此借宿一晚罢,设笼之事还是不要想了。”
谁知少年竟摇了摇头,说:“不行,此邪祟已祸害了不少无辜性命,需得尽快将它捉住。”
沈钰温言相劝道:“可仅凭你一人之力怕不过是羊入虎口,白白送死。依我看还是算了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少年依旧执迷不悟,他自顾自的说:“公子所言甚是,我方才已想过了。若邪祟来此,我便设法将其引上身。若我拼尽一身修为的话,将它困住一两个时辰当不成问题。届时启裕师兄他们便可赶到。”
沈钰直接气笑了,他露出一口森森白牙,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过他这副天不怕地不怕,还死倔的模样倒是令沈钰想起个人。
寒雪尽。
两人长得不像,性格也不像。但是对待事情的那份倔强倒是莫名的如出一辙,不过寒雪尽可不会像他这般温言软语。
他记得那时自己与他坠入一个地洞中,两人皆是灵力尽失。已经疲惫到了极点,自己更是身受重伤。
那时寒川将自己的外袍撕成一条条,绑成一根绳子,上面系了一块石头,他一遍一遍的往上抛,试图勾住树枝借力离开地洞。
那时沈钰就劝他:“算了吧,别白费力气了。等明日恢复灵力,或是有人路过,自然就有办法出去了。”
他记得那时寒川听到这句话时怔住了,猛的回过头来。一张白皙俊美的脸有些薄怒之色,他薄唇微抿,眸光闪烁,眉头紧蹙着整个人气得微微颤抖。他瞪了沈钰很久,最后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不曾试过,怎知不行?”
沈钰闻言微微睁大双眸,接着一声轻笑,彻底躺在地上,他说:“那你就试试吧。”
结果还真让他爬了出去,最后还是靠他沈钰才得以离开地洞。他记得寒川那时背着他一路下山去找最近的医馆,给沈钰看病的医者说他这条腿如若真的等到第二日再来治疗的话只怕是要废掉。
忆中之人的脸与面前的少年逐渐融为一体,他问:“敢问公子姓名,出自何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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