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手扶着桌子,身子向前一探,扬了一下眉毛。
“那已经不是有没有钱的问题了。”
确实,他们应该在那里发现了不少的东西,而那条道是出村的必经之路,怎么可能不会让村里人知道呢。
“那……”
“哎,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他凳子向后一退,两只脚搭在了桌子上,双手抱着自己的后脑勺。
“那些早早就离开的不必担心,我们大人也不是不讲理的人,离开的人毕竟是属于少数人,跟整个村子对抗肯定是没有好处的。”
听到这里,我心里刚才提起来的石头又马上放了下来。
“哎,你真的见过大人的真容?”
“当然。”
他突然愁眉苦脸,双手抱着脸嚎叫道。
“真是太不公平了,我都当牛做马这么些年了,却都没有见过大人的真容,只能看看雕像缓解一下心中的寂寞……”
说着,他还装模作样地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听到这里,我大脑飞速运转,回想在张家村里面的各种细节,关于整个张家村成为鬼村的来龙去脉我也算是有了个大致的推论,不过还有些细节是需要验证的。
他们村子很久以前是供奉华武真君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村子里一代又一代人的更替,逐渐庙宇的香火也逐渐不复当年的鼎盛。
从那个小破庙就能看出来,即使现在已经残破不堪,但是当年设计之精美华贵现在也是可见一斑的。
而这个华武真君的原身很有可能就出自张家村,也就是说他原本就张家村的人。
关于他墓地的遗址和墓穴的结构就被写在某本书里,这本书不知何时流失出去,被那三人拿到。
得知里面藏有华武真君的庞大家产,这让他们心生贪念,便铤而走险进入墓穴盗取财物。
之前我们在张家村的村长口中得知的故事,是骗人的,或者说那个故事是为了说给外面的人听的。
村子里面根本没有出现过恶性伤人事件,杨文清也不是所谓的杀人凶手,人们的死亡是华武真君的报复。
假老黑当时给我们讲的故事中,有一点是可取的。
也就是村长和杨文清之间一定是提前认识的,很有可能那本书,就是村长交给杨文清的。
他这个位置,得到那本古书会很合理一些。
那之前关于书是李根生找来的推测就可以推翻了,如果书被流入市场,那过来的肯定不止他们一批人。
而杨文清和村长之间也根本不是杀与被杀的关系,而是合作关系。
毕竟三个人,那么多的宝藏,怎么可能带的出来呢?
所以,张家村子里面会出现各种诡异的事件都是村子里面的人咎由自取。
不愿意留在村子里面的,就得到一笔封口费,离开了村子,例如老张的家人。
而愿意留在村子里面的,都参与了这场偷窃的狂欢,最后也因为贪婪而彻底地留在了那里。
路上担着村里人头的女人,村子当中的村长一家,还有和母亲尸体一起生活的傻蛋……
真老黑因为不关心村中的事情,只关注自己的小家庭,所以没有参加分赃也没有离开。
可以说他是毫不知情,最后恶鬼占了身子,而他的魂魄无处可归,便进入了自家的老黄牛身上苟延残喘。
傻蛋也是看到了不该看的,所以也跟着留在了那个村子里面。
他们两个可能是真的无辜被波及到了吧。
而傻蛋口中的妖怪,就是华武真君给村子里面的报应,是他指引着山中的恶鬼妖怪将整个村子给端掉了。
事情已经过去20年了,那个傻蛋只记得死前见过的妖怪,而他的灵魂就在那里永远徘徊。
当时村子里,没有一个是人,都是鬼。
仔细想想,觉得华武真君还算有良心,最起码没有把他们两个的魂魄给丢到自己的私人地狱里受折磨。
“喂,你在想什么,没事就赶紧滚,别在这里待着,有点碍眼,我可不是吃闲饭的。”
中介的语气带着些许嫌弃。
不过我并没有在意。
“我在想事……所有张家村的村民都被拉到水帘天城了吗?”
中介听到这里,感觉他的头有两个大,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脸上的皱地像个小笼包的皮。
“怎么了?”
“哎呦,别提这事了,当时这个事,真的差点把我鬼熬没了,你知道那个村子虽然不大,但是人也不少啊,我还得一个个清点,到现在都没抓全,我可是被扣了不少的工资啊…”
他双手捂着脸,无奈地盘腿坐在座椅上面转圈圈。
“真愁人……”
“你肯定故意放走了什么人吧。”
他看着我,满脸都写着高兴。
“你看看你说的那个话,那叫做工作漏洞!漏洞!瞧你说的那话,多难听。”
说罢,他又对我翻了翻眼睛。
“只不过确实还有人没抓住,不过也无所谓,差一两个没啥差别的,上头又不会细查,到时候随便抓一两个顶上去就行。”
“最关键的你没抓住,你怎么交差?”
他脸上闪过一道心虚的神色,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鼻梁。
“你这……不是,你连这里的都是张家村的人这件事都没搞清楚,居然还知道这个。”
“张家村的村长。”
中介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打量我好久才继续说道。
“他贼的很,早跑了,估计早就被周边山里面的妖怪给撕碎了,我根本不用担心……”
他还装模作样地吹了吹口哨。
我继续道。
“你别在这装了,他还留着一个黄金面具在村子里面,不过现在这个面具在我的手里。”
当时我还以为这个面具还有可能是杨文清藏在村长家的,现在我认为就是村长自己藏在家里的。
刚才中介的话瞬间点醒了我,他知道那个村子的魂魄没有被抓住,很有可能依旧游荡在那个地方,但是一个糟老头的魂魄又能强壮到什么地步呢?
那个面具就有了大的作用,估计作为鬼能够看出来面具的用处,所以他便借助面具将自己发展壮大,得以在那片危机四伏的地方以鬼的身份存活下来。
毕竟那个面具里面的鬼还说过一些让我们匪夷所思的话,那些话很可能是给那个村长说的。
“啊……那这个问题可就大了……”
他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两只手在一起揉搓,不知道他的脑袋里想着些什么鬼主意。
“你在这给我说这么多,不怕你们大人知道?”
“哎,你还别说,我老员工在这里干了这么多年还是有点特权的。”
随后他指了指门口的那一盆桔子。
“看到那株桔子树了没?”
“昂。”
“这玩意,能吃。”
“……”
我默默地将玉璧提在了手中。
他理智地腿一蹬,向后一退,继续道。
“吃了这个,我说出来的话,大人就听不见了。”
我默默地将玉璧放了下来。
“这么神奇?”
“那是当然,这个还是大人当时派人赐给我了,不过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哎呀想不起来了,总之,我跟老薛的待遇可不一样。
我绝对安全,毕竟说了这么多,我们可以算得上是一条船上的人。”
“你的话还真让人放心。”
“我怎么觉得你说的是反话呢?”
我清了清嗓子,挪动了一下坐得僵硬了的屁股。
“不过你给我提供了不少的信息呀,你怎么之前不给我说说。”
“你也没问我啊,我可不是热脸贴冷屁股的鬼,再说了,我的脸是冷的。”
“行吧……那你能不能再用一下你特权,把周涛的名字给我删了。”
“他跟你什么关系啊?”
“额……算朋友吧,也是帮了我大忙的。”
“不行。”
我语气软了下来,大丈夫能屈能伸。
“为什么呀?”
“名单早就送上去给大人过目了,你觉得能改吗?”
“嘶……那确实这有点为难你……”
“知道就好。”
他一边抠着指甲缝一边说道。
“你说说你这个人,怎么一天到晚地就给我找麻烦,你好歹给我省省心,这样我也好帮你啊……”
“哎,说到帮,周涛也算是帮我了,他应该受到奖励啊,为什么还差点丢了命啊?”
中介吹完自己的指甲缝,又开始鬼迷日眼地扣起了耳朵。
“这不是他的事,可是他帮了你们,被迫染上了因果,所以我们大人也算是在帮他。
要清楚,做自以为的好事,可不一定能够得到好的结果。”
他吹了吹自己的小指甲。
“在这干活,还了这些因果,就能回去。”
“很……重吗?”
“几十年吧差不多。”
我提高了音调。
“啥??几十年??”
中介皱紧了眉头道。
“你嚎啥啊,这都算短的,我们这里的员工,多多少少都是……哎不说了造孽啊……”
他清了清嗓子,又拍了拍手上的渣子,将两个手搭在桌子上,义正言辞地说道。
“总之,我们大人是好人,你也不用太担心周涛,他不会有事的,就是会变得跟老薛一样。”
我思索了一阵。
“老薛也干过一样的活?”
“你脑子还算灵光。”
中介呵呵一笑。
“老薛并不是什么聋哑人,他只是说过不该说的话,所以被禁言了,周涛也是一样。
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的,无论好的坏的都是要自己承担的。”
中介的表情神秘了起来。
“你说是吧?”
我默默地点头。
“只要他没有生命危险就行,不过还有个事情我比较在意。”
“说吧说吧,赶紧说,最好这一次性说完,不然下一次你还得过来烦我。”
“你刚才说关于魂魄离体的事情,如果当时我直接被带出去了,我会怎么样?”
中介的回答干脆利落。
“你会直接获得那个房子的永久使用权。”
他的回答让我直接语塞,一瞬间我竟不知道这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看我没反应他继续说道。
“有啥不明白的,就是会死,还得困这里,永远出不去,而且你还得一直保持着死前的样子。”
他随意地摸了摸自己的刘海,又贱兮兮地对我笑了一下。
随后他快速上前,直接拉住我的手,将我的手摊开,一边摇头一边咂嘴。
“你这个蔓延地还挺快的,我确实没想到你这个会蔓延得这么快……”
“这个是啥?”
“签合同的时候还摁手印了不是?”
“昂。”
“对,就是给你埋了阴气,这个阴气会一直向上窜,直达心脏,然后你就gg啦。”
他的语气很是轻快,听得我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怎么感觉……干啥都会死路一条啊……”
“当然有活路,你找到大人,给你把阴气薅出来,再毁掉合约,你就彻底恢复自由身啦。”
他还不忘张开手指,跟朵花一样地来回摇摆。
“你是不是有种……越来越适应这里的感觉?”
我的表情凝固在那里,不过中介看起来还挺高兴的,他一只手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别慌,你我还可以以后做同事,你不是还失业了嘛,这不正好嘛!”
我再次默默地将玉璧提溜在胸前。
他知趣地向后退去。
“别冲动,冲动是魔鬼,大人都把这个东西给你了,那肯定是相信你的能力的,所以你肯定能离开这里的。”
说罢,他还坚定地点了点头,似乎是在为我加油助威。
我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我能活,希望孙晓也可……”
“不可以。”
我抬起头,发现中介的表情突然严肃了起来。
“你说什么?”
他语气冷淡了下来,跟刚才简直就是两个样子。
“她一定会死。”
“为什……”
我的话还没说出口,自己就停了下来,不用他说我也清楚,因为她是孙世浩的孙女。
她怎么可能逃的了呢。
“节哀吧兄弟,或许你还可以陪着她呢。”
“你这真是地狱笑话……”
“船到桥头自然直,别愁一些有的没的。”
我不知道回答他些什么,随后陷入了沉默。
“喂,我快下班了,你这次可待得够久的,最后再限你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又选择帮我呢?”
中介用手搓着下巴,歪着脑袋想了半天终于给了我答复。
“因为,有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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